这个男子说得轻巧如风,似乎并无在意,正如他的性格,无波古井,平易冷静。
余君昭白了这个男子一眼,道:“集邵空,你不是我们余家,父母一直很看好松家,每每提到松家,都是一番赞许,即便松高贤在外面做人不行,但松高贤与我妹妹也算是青梅竹马,二人纵然性格不同,甚至妹妹看不上松高贤,但父母之约,媒妁之言,妹妹也不得不嫁给松高贤。”
“现在松家出了事情,等于我们余家也少了机会,我父亲最近震怒。我提出可以解除婚约,他却依旧我行我素,存心想要把松家绑定在我们余家中,如此作为,怎么能让我安心?”余君昭柳眉微皱,神思复杂。
这白脸沧桑,神如浮云的男子,就是集邵空,他看什么都很淡漠,有着这个年纪不相称的思维。
集邵空正是周泰的那位师兄,他的地位,也确实比较高,跟余家的余君昭,以及这名看起来,意气飞扬,神如动鹰的朱光席侃侃而谈。作为‘高徒’,自是高山峻岭,巍巍如岳。
集邵空似乎对余君昭的话,轻描淡写。
他淡淡一笑,抿了一口茶,缓缓道:“虽然我不是你们余家的人,但我也知道,松高贤那个脓包,废人,到处惹事,你们余家长辈真的是眼睛长到了肚鸡眼上了吧。对于你妹妹,我深感同情,但也无能为力。”
“你这是侮辱我家长辈!”余君昭愠怒之色,一闪而过,见集邵空眉目含笑,似是玩笑之言,然后气舒展了一些,道:“我妹妹也是苦命,从小体弱多病不说,现在还要嫁给一个废人。我此来,就是想让你出面一下,以散人盟的名义,打消这个婚事。”
集邵空沉吟之色,旁边的朱光席目光游飞,笑道:“你莫非是要我们集兄弟去娶了你那位妹妹?”
集邵空脸上复杂一变,对朱光席的置若罔闻,却听余君昭道:“娶不娶看你们,你们两个,都有这样的本事,都是散人盟的高徒,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特别是集邵空你,听说还是明道宗的大师兄,武功深不可测,地位更是最近水涨船高,我很欣赏你,所以你之前那般折辱我家长辈,我也没有生气。”
“我对你妹妹没有兴趣,还是另请高明吧。”集邵空忽而神色飘渺,缓缓开口。
朱光席道:“何必呢?又不是真让你娶了那个余翰芝,我知道你眼界甚高,素来对男女之事避而不谈,可是眼下是余姑娘有求我们,松家,别人怕得要死,我们散人盟可不怕!”
余君昭听了朱光席的话,脸色稍好看一些,道:“既然集邵空不愿意,那朱光席你?不会有点想法吧。”
朱光席老脸一红:“如果我年轻个五六岁,说不定就真的娶了你妹妹了,什么松高贤,松高飞,哪怕那个松高天来了,我一样是看不起他们,都一个个要被我踢飞老远。”
他顿了顿:“不过,现在我已经三十出头,比集邵空还要年长几岁,真的是年老色衰,身体也不好了,这次我也是心有余力不足,不过如果集兄弟出马,我也可以照应一二,关键是他,他不愿意我也没办法。”
“你们两个人给我打太极不是?”余君昭目光凛然,出口不逊:“我好心请你们办事,好歹我也是散人盟的蒙士,虽然地位比你们低了一些,但这么一段时间来,我们不都处得好好的,这点小事都不愿意了?”
“这不是小事!”集邵空瞥了一眼二人,“余君昭,虽说我们不怕松家,可是你要知道,我这人有一说一,有二做二,行为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一旦同意的事情,当即就会做到……”
“那你为什么……”
“听我说!我是不想我的师妹知道这个事情,她会误会的,我也年纪不小了,懂得不少,现在我出面,很多事情都会摊在我的头上,我即便是左躲右藏,也终究会被苍岩城知晓,如果到时候苍岩城都知道我出面将松家压了下去,却不娶你妹妹,我会被担上什么样的名义?”集邵空沉声道:“那时候我恐怕就是真的众矢之的,不仅师妹娶不到,到处都会是风言风语,我可不会像松高贤那般肆无忌惮,我有我的做人原则。”
朱光席这才苦笑道:“我更是如此,我家里还有婆娘!”
“你们两个!”余君昭面有怒意,却难以言说,最后索性愤愤地站起身,扔下一句话:“你们既然不同意这件事,那我也不必勉强了,好聚好散,以后别和我再来往了。”
朱光席一脸无奈,集邵空愣在原地,尴尬上脸,却终究一句话也不发,任由余君昭离去。
余君昭愤然走出密室,然后朝东方向,正门位置离去。
走到正门门口的时候,碰巧就撞见了丁耒几人。
古太炎人高马大,挡在门口,就像一块丰碑大石,屹立不倒,肌肉蓄积,将门帘拦了大半,挤压在了余君昭的身上。
余君昭本就心有怒火,如今感受到古太炎庞大的身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一个“折梅手”,看似婉转动人,实际却暗合妙招,落在古太炎坚实的手臂上,仿佛一道大绳,当空扳倒,风车一般,古太炎被急甩出去,碰了一鼻子灰,脸色更是苍白无比。
“你!”古太炎指着余君昭,气得鼻红脸白。
余君昭怒意仍在,骂骂咧咧:“大个子,是你先撞的我!我没跟你打一架都算好的!”
“不许走!”古太炎爬起身,大吼一声,就双臂一张,如老鸡拦鹰,沉沉的躯体压来。
余君昭更觉恼怒,这个大个子男子,如果自认倒霉就算了,现在还想要拦住她,简直是痴人说梦!
她的手指一拨,如琴丝百转,铮铮有声,这是“抚琴三叠”,近乎音律的武道,需要又让你手指灵活,身体柔韧,通过手指与身体的链接,继而爆发出别样的威力,是以小胜大,以弱胜强的高招。
她的武功本就比古太炎高出太多,现在使出这招,更是轻松至甚。
古太炎只觉眼前一黑,接着整个人团团转来,像是一个陀螺,原地盘绕,心如沉石,昏昏坠坠,接着听一声娇叱,古太炎整个人就飞了出去,这次是四五丈远,脑袋落地,脸部朝下,再抬面孔,鼻青脸肿。
他彻底被激怒了,挣扎着起身,就要跟余君昭来一记。
却见余君昭一个纵跃,就骑在了古太炎的身上,粉拳就要打在他身体上,着实霸道。
“慢着!”这时候丁耒出面了,他现在俨然是众人的主心骨。
一旁的戴风青脸色各种变化,他紧紧盯着这个与余翰芝有七分相似的女子,有千言万语想要道出。
丁耒在方才就得到了戴风青的讯息,他附耳说了关于此女子的事情,丁耒挺身而出的同时,也是对于余君昭有些好奇。
散人盟,果真是藏龙卧虎,这个余君昭武功就不简单,招式最少也是【略有小成】的地步,内功修为看不透,但也肯定不简单。古太炎失手在她底下,也是情有可原。
就连他亲自出手,也未必能完美镇压这名女子,况且他是怜香惜玉之人,不会对女人狠辣。
余君昭闻言,一顿,接着拳头继续打在古太炎身上,古太炎痛得嗷嗷直叫,却始终未能脱离余君昭的掌控。
丁耒面色一沉,飞身上前,却见余君昭翻身一转,娇小的拳头,就直勾勾落来,还是那招“折梅手”,仿佛冬夜寒梅,随风吹开,一道道劲风从旁侧,从中轴,旋转而出,如一轮轮骤雨瓢泼。
丁耒更觉压力甚大,但他心思稳重,稍微调息一遍,便就侧身闪过。
接着他的手掌一翻,居然是“松针一点”这招,他第一次运用“无松拳”,多有疏漏,可还是有模有样,虽然不及“三山剑法”划归的拳法,却另有乾坤。所谓“无松拳”,正暗合了“巧”劲,正与他的武功特性相反,他想要先借“巧”而通“拙”,相辅相成,相互印证。
就如高松落针,点点松针,划归在指节中,不住晃动,倒真如有松针脱身,正面飞扬一般。
他的手指一伸,就探在了余君昭的手臂上,余君昭见此情形,面露惊讶,可她反应敏锐,比起丁耒敏捷甚多,半路拳头收回,接着手臂一弓,沉沉如大石落海,与丁耒的手指硬抗。
丁耒就在这时,“无松拳”达到了345的地步,尚且还是【不堪一击】,可以说才初出茅庐。
她是借用了骨骼巧劲,刚好手肘部位,骨骼硬朗,加上内气奔腾,更如铜皮铁骨一般。
本以为能轻松抵挡丁耒的武功,却见丁耒也不变招,直勾勾戳入她的手肘上,手肘上的衣服,立即被撕裂开来,露出了雪白的莲臂,如清雪四溢,柔如青丝,花样年华的女子,都是如此,肌嫩肤白。
丁耒戳入她手肘的瞬间,余君昭便感疼痛刺骨,直如针尖扎入,生生涩涩,麻中带痛,继而引发了身上的不适。
这是“曲池穴”,位于手肘中心,丁耒身为医师,懂得非常之多,曲池之穴,一旦击中,往往连通麻经,令得手臂短暂失去掌控,甚至更深一层,内气通达,逸散其中,可以致使半身不遂,身体短时间衰弱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