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宁有意将朱永霖和郭品的难堪进行到底。
于是他又是几次挥桨,令郭品虽然拿到了斗篷,可就是没机会裹上身。
只见那郭品既是求又是嚎,还得担心淹死。一张猪头脸上挂满了泪水,哪还有半点气度可言,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长宁将常茹菲的冷然表情看在眼里,知她已彻底明了被骗,却依旧犹若不知继续叨叨:
“你是不知他的做派,看着正人君子,进退有度,彬彬有礼,道貌岸然,实则一肚子坏水。我第一次见他就觉他不靠谱。那是葛家门前,一听我是郡主,就立马巴巴凑上来……”
叨叨……
“今日半路休整时还故意来偶遇我……”叨叨叨……
“今晚对我献殷勤,既是给汗巾又是写诗,那眼里的意图都满出来了。他那个样子,一看就是油腔滑调的老手,我才不上当,就是不知有多少姑娘栽在他手上……”叨叨叨叨……
“我来得早,过来时候,虽然许公子挡着,可我看得清楚,他……咳咳咳”
长宁故意忽视了同船几个姑娘一个个睁大眼珠子,分明将她的所有言辞全都不小心全都听了去,一脸惊呆的表情。
“我来的时候,他正被那位,压在下边呢。”这句,长宁只用了一丁点的声音。周围众人都没听见。可众人几乎能猜到是什么了。他们还听到了下一句:“真没想到,金玉其外,内里原来是只鸭……”
“……”常茹菲只顾着深呼吸。
“常姐姐,你说这货,该不该打?”
“该!”常茹菲眼中愈见冷意。“该狠狠打!”往死里打。就连她袖中的拳头,也已紧紧握了起来。
事实,她和郭品已经私下确认了心意。但由于郭品身份不够,所以他们一直在等一个契机,等着郭品再上一步后,常茹菲便会跟家里提出来。
不过此刻看来,这就是个笑话!
常茹菲想到七夕比试,郭品的各种风度和深情,三言两语就让自己对他生了好感,可不是满满的伎俩?这世间,又哪来那么多的一见钟情?尤其那日,她在一众千金中,不管是才是貌是气度,都不是出彩的,怎就让那郭品眼中只有她?……
此刻想来,对方是早将自己视作了目标吧?
到底是自己天真了。
她该庆幸,今日这事,是自己亲眼所见!
因为及时,所以自己迷途,还能返!……
另一边的岸上,荣安与陶云对视一眼。
一切都很顺利。
不让荣安出面,是朱承熠的意思。她和朱永霖的矛盾太大,哪怕她不露面,朱永霖和朱永昊等人只怕都会怀疑其中有她的手笔,所以,她必须没有任何嫌疑。
就如此刻,她离事发地足有几十丈远不说,她还在岸上,还有郝岩和陶云这两个证人。她今日,可连湖都没接近过!
所以她有充分不在场,不知情的证据。谁也没法将水往她这儿泼……
话说,此刻的郝岩,正在全心安慰颜飞卿。
当知道朱永霖和一个男的滚在一起后,颜飞卿差点就倒下了。
气炸!
这是如何打她和颜家的脸?
但很快,她便镇定下来了。
如此丢人现眼的朱永霖,有什么资格来求娶自己?如此笑话与颜家扯上,就等于将可笑的标签打在了太子表哥身上。表哥和姑母这次一定不会允许的。她也不会!
可惜,她虽能摆脱朱永霖,可她的名声……
她身上,何尝不将因为朱永霖而被打上了标签,以后不论是谁,提到她颜飞卿,都会想到差点成为她夫婿的朱永霖“被人当众抓包”的丑事吧?谁家会允许她进门?谁家都会把她视作瘟神吧?
郝岩看着颜飞卿面上高高低低反复的情绪流露,竟是看懂了。
他直接站在了她身前。
“我说到做到。既然他已经娶不起你了,那便是老天听到了我的心声。我来!你不用多有顾忌……”
“可你家里……”
“我家是武将,一向拿拳头和实力说话,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上次七夕,我爹娘对你是满意的。你知书达理,秀外慧中,为人正直正统,将来我承将军位后,你担得起一家主母,有这些就够了!”
颜飞卿面一红,如此直白的夸赞,她头一回直面。
“可还有一点,朱永霖心眼小。你截胡,他大概会……”
“自作孽的跳梁小丑罢了,我家不惧怕。如我所言,我家拳头和实力说话,他若敢报复,就要承担挨拳头的风险。”
郝岩将视线紧盯于她。
“所以此刻你只需想想,你是否愿意?可愿意成为我的妻?”
颜飞卿几乎被惊喜砸晕了。
荣安两人拉着手,终于等来了颜飞卿的点头。
那边郝岩正在兴头,说风就是雨,表示明日就去求娶。
荣安建议他不用操之过急,大可在马球赛或是狩猎中先得个好名次,再顺理成章求娶。如此这般,皇上即便有这样那样的不高兴,当着众人,也定会应下。
郝岩深以为是,抱拳谢过……
而今晚,注定是个难眠之夜——对皇帝也是。
皇帝才刚睡了一个时辰,便在半醉半醒间被叫醒了。
一听又是朱永霖,他的火气已经上来了。
又一听说,外边一堆人都在等他,他差点就直接喊人先将那货给打断了腿。
出去一瞧,果然不少人在等着。
闲杂人等都清了出去,屋中只留了皇室成员。
两位公主不方便留着,也只得退出去。但她们在离开前,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求父皇严惩”,“否则皇室颜面荡然无存”——这是她们的诉求。丢人,太丢人了!以前朱永霖就没少做丢人事,上次杀人事件就不该放过他的,这次又作妖,就连她们这些公主都觉得没脸见人了……
皇帝面肉一颤。
心里何尝不是一样的想法。
他坐了下来,他跟前跪着朱永霖和郭品。
两个人口口声声什么都没发生。
“你们发没发生什么,跟朕说有用吗?”有本事的,去跟今日行宫上上下下的所有人交代去。
皇帝都懒得看这个儿子。
是真是假从来不重要,别人信不信才是关键。而此次连道听途说都不是,分明是众目睽睽,眼见为实。那么,不管真假,这都是真!这样的道理,这孽障都不懂吗?
两人又强调,他二人之间并不熟悉,不可能有什么,所以,是有人在暗算他们。
“证据呢?”皇帝口吻更冷了。
那两人到这会儿脑子都还没完全清醒过来,更别提证据了。侍卫细细查了一遍,可两人身边没有任何被暗害的蛛丝马迹,连嫌疑人都没有。
朱永霖头都要炸了,也没想明白谁闲的没事会把他和郭品弄在一起。风马牛不相及啊!
他的人倒是查到长宁有接触过郭品,可事发时,长宁和一堆姑娘在游湖,很多人都可作证。虞荣安那里也是不在场,让他没法去攀咬。
两人实在没法自证,最后却只能道,他们喝醉了,什么都不知。
这次,是朱永宁跳了出来。
他可忍到这会儿了。
“可笑!刚刚还一口咬定,说有人谋害你二人,这会儿又说什么喝醉了什么都不知,这不是前言不搭后语吗?父皇,哪里有人谋害,分明是他二人丑事被撞破,打了想要寻个挡箭牌的主意!”
朱永宁只恐被泼脏水,赶紧开始发难。
他将朱永霖命人去带舞女之事给捅了出来。
“这事当时众目睽睽!六哥看上了那舞姬,完全就是非其不可。舞姬拒绝,管事拒绝,连儿臣也去阻止,可六哥的人就是不由分说强行动了手。”
那舞姬被带了来,泪如雨下,我见犹怜,好一番控诉朱永霖和他的人。
这事人证不少,朱永霖没得抵赖。
朱永宁上前几步:“这舞姬清清白白,是良家姑娘,可不是那些可以随意糟蹋的青楼女。她苦练多日,特意准备了三支舞蹈,是要准备给父皇献艺的。这一点儿臣已向六哥的人反复强调,明确告知在这舞姬献艺之前,谁也不能带她走,谁也不能碰她。可六哥的人不听,说六哥等不了了,儿臣为此还与那奴才动了手。这事,也是众目睽睽。”
皇帝听懂了,也更暴怒了。
这舞姬是给他的,然而儿子兽xing发作,想要强占,连他这个爹的人都不愿放过。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这个爹的颜面!
如此也就能理解了。
兴致起来的儿子得到美人的愿望落空,借着酒劲找地发作,不知怎么就与那同样醉酒的郭品滚在了一起。郭品?哼!家世不好,最近出现的几率倒是频繁,不简单啊!莫不是傍着老六往上爬?
皇帝眼里转起了危险的旋涡,再次将视线盯住了朱永霖。
又一个,要抢他东西的儿子!
下意识的,皇帝的眼神还就扫到了太子!
寒芒扫来,太子一凛。
特么的!
他心里脏话已冲朱永霖喷去。于是,太子很识相地,哪怕接收到了六弟的求助眼神,却依旧一言不发,半个字都没帮着开口。
可朱永霖的求助眼神落在皇帝眼里,又成了朱永昊与之沆瀣一气的罪过。也是,太子不将自己这个皇帝放在眼里,跟着他混的老六自然有样学样。畜生!
皇帝冷哼:“太子,老六频频看你,可是这事你也有份参与?”
朱永昊咬牙跪下,连忙否认。
“那你觉得这事经过是如何?”皇帝竟然将问题抛给了太子。
太子又想爆粗口了。
关他屁事!关他屁事!关他屁事!
这会儿的他都想亲手掐死朱永霖了好吗?
不单单是因为自己又被拖下水,还因为这郭品……好好的一颗棋子,竟然就这样被毁了。
郭品是他养了好久的暗棋,是被他给予厚望的。
尤其在他自己的婚事出了岔子,不但失了陶家助力,连正妃也一时半会儿都娶不上后,郭品这一步棋,便显得尤为重要。
他从不想放弃老族支持,原本他想让郭品钓上常茹菲那蠢货的。常茹菲与虞荣安关系好,而虞荣安的死穴在葛家,所以他让郭品接近了同在翰林院的葛崇儒。
如此,他除了能将常家慢慢控制,还有两条线关联上虞荣安。
后来郭品竟巧合邂逅了长宁,他便让郭品养起了鱼。对他来说,长宁的价值,远比常茹菲大。尤其在虞荣安和朱承熠的姻缘渐渐明了的状况下。
若能成功,自然最好。
不能成功,还能选回常茹菲!
他一直很谨慎。
每回联系也都是通过第三层关系。郭品更是从不主动找他。
本以为万无一失,此刻看来,怕是早已暴露。所以他下意识就觉得,动手的是虞荣安或者朱承熠。
可他查了。
虞荣安一直和陶云在一起,在行宫四处溜达来着。朱承熠更是都没离开过宴席地,到刚刚为止,朱承熠都还在和一群纨绔讨论这几日的乐子……
郭品,废了!前途尽失,常家也看不上他。这颗棋,没用了。
朱永昊深吸一口气。
“不论六弟与郭品究竟如何,这事总归是六弟和郭品之错。不管是暗算或是真偷吃,都是在两人醉了的前提下。六弟,你自制力薄弱醉了酒,不论真相如何,都怪不了别人。否则你若清醒,即便有人暗算,也不可能轻易成功。”
“二哥!你竟然……”朱永霖不敢相信太子这么开口。
“你住嘴!”太子呵斥。
朱永昊决定,要好好将他的态度摆出来!他被朱永霖连累太多次了。他早就想放弃了。此刻他地位岌岌可危,如何还能由着他拖累。
朱永霖这个蠢货,他必须切断关系。
“事已至此,你还不知错吗?这次你影响的,可是整个皇室的颜面!”朱永昊磕了个头。“儿臣以为,这两人,应当严惩!”
既然已无价值,自然当断则断。总好过被皇帝再次借题发挥。
皇帝盯着朱永昊看了几眼,哼笑变成冷笑。
横竖是看不顺眼,此刻太子“大义”当前,在他眼里,却也多了几分冷酷无情,过河拆桥的意味。他对这个儿子,依旧失望。
“那你说,应当如何严惩?”皇帝再给太子一问。
……
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