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杨轩退回川陕甘总督印绶,退回假节符节,无异于与朝廷公开决裂,如果这样,以忠义军将士们愤怒,定会对这帮反对之士大开杀戒的。
想到这里,吕大器连连声言这是自己道听途说,这不是事实,当时因为心急,只是希望杨轩能够多听听各种议论。
秦良玉也劝诫道“子修啊,我们将领在外面领兵作战受到皇帝猜忌,受到大臣谗言这是常有的事情啊。
若这样退回皇帝印绶,退回皇帝符节,如此几乎与皇帝断裂关系啊。
杨轩狠狠的瞪了瞪旁边的吕大器,突然声嘶力竭的骂道“吕大器,你道貌岸然,污蔑大臣,仇视我忠义军,与叛逆李占春、余大海等人相勾结,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要弹劾你。
吕大器微微一怔道“杨总督,你,你要弹劾老夫什么?
杨轩满脸涨红,几乎声嘶力竭的说道“当日思宗驾崩,你私心自用一门心思拥立八竿子打不到的璐王,致使弘光朝廷刚刚建立就陷入党争纷争,马士英十恶不赦,而你吕大器也难逃其罪。
隆武帝初立之时,委你为内阁大学士,你根本没有为隆武皇帝分忧。
现在抗清大业稍稍有所好转,你居然支持叛将内讧,害死杨展总兵。
你支持搞内讧的将领,在我与鞑子大战于汉中的时候,你们在背后袭扰我根本之地,害得我不能从川内调军队入汉中与鞑子死战,导致多铎、吴三桂逃入关中,错失大好局面。
袁韬、武大定、李干德、李占春、余大海等人支持朱容藩称监国、称天下兵马副元帅,你包庇他们。
你公然污蔑本官,扰乱我三军士气,龚完敬张烺明明是正常的觐见朝贡,竟然被你等说成与刘铁棍勾结,胁迫皇帝。
你公然污蔑皇帝,我忠义军是抵抗鞑子的武装,在你口中竟然皇帝竟然成为无道昏君,竟然猜忌臣下,竟然担心我忠义军战功太大了。
……
吕大器,你,你凭良心说说,你是不欺名盗世之辈,你虽然名满天下,但实际就是卑鄙无耻小人。
若是本督任由这种无耻小人在这里继续扰乱民心,军心,我就是犯罪,对我亿兆同胞犯罪。”
吕大器一听大惊不已,胸脯起伏不定,突然身体前倾,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吕大器年过六十岁,杨轩也不想搞出人命,看到对方如此,叫来郎中一阵救济之后,方才缓缓醒来
看着杨轩,吕大器叹息道“杨总督,你真的巧言令色啊,我吕大器虽然有罪,但断非总督口中如此无耻之徒啊。
天下十分鞑子已经占了八分,老夫只是希望大家不要内讧,共同对抗鞑子而已。
老夫口不择言,有罪。
但若说老夫支持李干德、袁韬、武大定、李占春、余大海之徒,杀害杨展总兵,袭扰你忠义军后方,老夫如果有半份参与,你可以奏明皇帝,可以马上将我吕大器千刀万剐。”
秦良玉也劝诫道“子修啊,听奶奶一句话,不要弹劾吕总督了。
吕总督之名,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怎么会支持李干德、袁韬、武大定之流杀害杨展总兵之事呢?
你与鞑子在川中七战七捷,在汉中六战六捷,天下忠良之士无不拍手相庆,很多更是说你堪比岳武穆,堪比郭子仪啊。
吕总督怎么可能会支持李占春、余大海等人袭扰你后路,让鞑子主力逃脱呢?”
杨轩哭泣道“老奶奶,孙儿也不相信吕大器竟然是如此小人,李干德、袁韬、武大定、李占春、余大海之徒丧心病狂,他们做出这种行为孙儿内心还好受一点。
但是他吕大器竟然如此待我,如此待我忠义军十万将士,待我大汉民族数万万不顾个人生死与鞑子血战的兄弟,我杨轩身为其中一员感到失望,悲伤,彻骨的哀痛啊。”
听杨轩如此说,众人跟着大哭不已。
秦良玉长叹道“子修,好孙女婿,听老奶奶的,不要这样啊。我知道你憋屈,要不,老身,老身只有向你跪下请愿了。”
看到秦良玉跪下请愿,杨轩连忙扶起,但脸看在另一边,态度颇为坚决。
杨轩态度坚决,秦良玉态度也颇为坚决,马凤玉见状连番劝解,良久杨轩意见才稍稍和缓。
表面还是愤愤不平,杨轩说道“既然老奶奶求情,那么我就不弹劾吕大器了。
在下举人出身,这点气节还是有的,有人竟然造谣本官与奸臣勾结,才得了这川陕甘总督,我就不当了。”
众人大惊,吕大器惊道“杨总督啊,这是谣言,这是谣言。
正如张烺参议所言是皇帝钦点你为川陕甘总督,名正言顺名正言顺啊。
大人屡立战功,乃我朝擎天一柱,怎么能够说辞就辞呢?”
众人再三相劝,杨轩看气氛搞得差不多了,方长叹一声道“既然众人真心实意推本人担任这川陕甘总督,既然如此,那么我只好勉为其难,暂任这川陕甘总督。
不过我这个川陕甘总督还没有得到皇帝明文确认,我只是民众推举的署理川陕甘总督而已。”
吕大器等人没有考虑到杨轩心中的小算盘,当即连连点头,有的更是声言,只要杨轩愿意带领大家,什么官职都可以。
杨轩内心窃喜不已,穿越以来还从未这样爽过,满脸严肃的看着众人道“各位,为臣子的重在名节。
冉麟,你帮我写一个奏疏,向皇帝解释一下当日出使经过,这次还是张烺前往桂林吧。
吕总督本以忠义自诩,若这样上奏的话朝廷怎么想,天下黎民百姓怎么想?”
冉麟点了点头,拱手称是。
吕大器在秦良玉、马凤玉搀扶下来到客房,看着急得几欲哭泣的马凤玉,吕大器喘着粗气靠在案几上,叹息道“夫人啊,不要哭泣啊。
现在老夫恍然大悟,看来过去我等都为杨子修表面所迷惑,想不到其算计之深,我等不如亦。”
马凤玉大惊,摇头道“吕大人,也不知道怎么的今天子修吃错药似的居然对大人如此不敬,贱妾在这里代子修向你道歉了,还望大人能够谅解子修,不要往心理去。
吕大人,过去子修对大人还是颇为推崇的,常常在贱妾面前提起大人,称大人乃川中读书人脊梁啊。”
在对方肩上拍了拍,吕大器摇头道“夫人啊,以老夫观察子修不是吃错药,而是谋划已久,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看了看旁边陷入沉思的孙女,秦良玉接过话题道“阁老,你认为今日之事子修谋划已久,怎么可能。
虽然第一次相见,我这个孙女婿还算谦谦君子,看起来光明磊落,怎么可能是虚伪小人呢?”
吕大器尴尬的笑了笑,摇头道“以老夫观之,如今天下英雄豪杰众多,能够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当是此子。
看来李乾德、袁韬、武大定等人都被其蒙骗了,去年緟庆城下围歼满清衍禧郡王罗洛浑战役中,初年川中诸将成都会盟杨轩以川陕甘总督巡抚之尊居然仍由大家胡来。
看来大家都错了,可能面对川中一群骄兵悍将,一开始杨轩就有了自己谋划。”
马凤玉低垂着头,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吕阁老,当日会盟贱妾也在场,当日李乾德、李占春等人飞扬跋扈根本不听子修调遣安排。
子修手有朝廷圣旨按理说可以对不服者讨伐,但子修忍气吞声的。
你不知道当日子修是多么的无助,一个人拿着酒瓶来到贱妾寓所唉声叹气,说大家鼠目寸光,说大家私心自用,声言大家欺负自己年幼资历浅没有关系,现在总不能欺负杨展都指挥了。
若大家再不听杨都指挥使的,那真的自作孽不可活啊。”
吕大器哈哈大笑,摇头道“丫头啊,你还是被杨轩所迷惑啊,这只不过是其表象,可能在这个时候就已订下计策,那就是驱虎吞狼,那就是两桃三士。
明知道大家离心离德,明知道大家各怀鬼胎还是强力驱赶大家进入讨伐孙可望啊。”
马凤玉摇了摇头道“怎么可能,吕阁老,子修光明磊落,子修一心驱逐鞑虏恢复中华,怎么可能如此算计啊。”
旁边秦良玉想了想,也摇头道“吕阁老,你太多心了,你将这个杨子修想得太歹毒了。
可能正如凤丫头所说,子修自认为资历较浅南孚众望,大家自然不愿意听从自己号令,那就让大家出兵讨伐流寇。
虽然很多人说子修是诸葛在世,但他年龄轻轻怎么可能算计如此之深啊。”
吕大器想了想,挣扎着从座中站起,突然跪在马凤玉面前,恳求道“秦老将军,可能老身错了,可能杨子修不是大家想的那样不堪。
夫人,这两年下来老夫多番奔波,人老了身体越来越差,大概也活不了几年了。
有一件事老夫要求你,今天你无论如何要答允老夫。”
马凤玉大惊,拼命扶住对方,但对方意志坚决根本扶不住,只得跪在地上,整个人显得颇为急躁道“吕阁老,你看看,你这不是要折杀小女子吗?
不论什么小女子同意就是了,你看看,你这样不是要折杀小女子嘛?”
吕大器摇了摇头,不顾阻拦强行跪下道“夫人,老夫并非刻意如此,实乃此事事关重大,老夫知道你乃忠良之后,但此事实在关系重大,老夫不得不郑重其事啊。”
马凤玉连连点头道“大人,你有什么说就是了,即便刀山火海的,小女子答允就是了。”
吕大器拱了拱手,郑重其事的说道“现在鞑子退出汉中,杨轩必然回师驱逐川中其他诸将,杨轩必然兵伐云贵,驱逐流寇。
若一切顺利,控制西南各省之后杨轩必然回师东征北伐,以杨轩之才,以忠义军之强必然马到成功,完成岳武穆所未能完成的夙愿啊。”
马凤玉大惊,整个人显得不敢置信,连连摇头道“吕阁老,虽然子修口口声声驱逐鞑虏恢复中华,虽然大家传说子修岳武穆转世,但这种话当不得真啊。”
吕大器摇头道“夫人,昨日未曾谋面老夫以为这个杨轩吹牛皮,好说大话,现在看来这不但为其志向,更极有可能实现啊。”
马凤玉连连大笑,摇头道“吕阁老,承你吉言,但愿真的有这样一天啊。”
吕大器点了点头道“若能达成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之夙愿,实在是夫人之福,将军之福,天下黎民之福,但如此恐非大明之福,皇帝之福啊。”
众人脸色数变,秦良玉大惊道“吕阁老,子修举人出身,断不会做出阁老所担心之事啊。”
吕大器点了点头,说道“话虽如此,但难保一些奸猾小人从中挑拨啊。
若真的东征成功,北伐成功,即便裂土封王也断难酬其功劳啊。”
马凤玉大惊,哭道“大人,子修是好人,为人忠义,断不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啊。”
吕大器想了想,艰难的说道“老夫心乱如麻,不希望出现如此权臣,但若要完成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之夙愿,又难保部出现如此权臣啊。”
马凤玉哭道“大人,若真的如此,贱妾一定拼死劝谏,到那时解甲归田,不问政事,不问世事。”
吕大器摇了摇头,苦笑道“但若有小人在皇帝面前挑拨,若有小人在大人面前怂恿,如果这样怎么办?”
马凤玉摇了摇头,连连搓手不知所措道“吕阁老,小女子愚笨,你说说,你要小女子怎么办啊。”
吕大器想了想,郑重其事的说道“夫人,老夫有一事相求,无论如何要子修全君臣之义,万不能做出曹操等大逆不道之事哦。”
马凤玉大惊,连忙叩头声言不敢。
重新回到大厅,杨轩已经安排妥当,正调兵遣将准备回师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