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也得给裴家一些警告,他们才晓得边关的事情,不能再拖。
一晃眼,便入了七月里。
先帝孝期已过,宫墙内外总算撤了那些密密麻麻的白布,但歌舞还是不能有,很长一段时间里,显得颇有些寂寥。
等到荣太后的旨意下来时,皇宫和东宫才算真正热闹起来。
晨曦未曦,来蒹葭宫宣旨的,是慈安宫掌殿女官沁芳姑姑。
“《关雎》之化,始於国风;贯鱼之序,着於《?易》。?能辅助王道,叶宣阴教。良媛顾氏,门袭钟?,训彰礼则,器识柔顺,质性幽闲。美誉光於六寝,令范成於四教。宜升徽号,穆兹朝典,仰承慈安宫皇太后慈喻,可为正三品嫔,居关雎宫。”
顾青昭接懿旨的时候,差点没忍住仪态当场打开来多看两眼。
这懿旨里的内容,拿来册封贵妃都够了,既然拿来给她封嫔用,实在有些暴殄天物了。
她压住心底的震惊,规规矩矩谢了恩。
沁芳又捧出一道懿旨来,是给白承徽的,她膝下有子,得了四品婕妤之位。
等正事完了,沁芳姑姑堆着笑脸,“太后娘娘说,等顾嫔入宫了,可多往慈安宫走动,老人家很是喜欢您呢。”
这可是叫顾青昭受宠若惊,“不必娘娘说,妾身也自当去问礼请安的。”
等将沁芳送走了,蔡九也从外头打听着消息回来了。
“齐良娣封了淑妃,裴良娣封了德妃,除此之外,龚良媛虞良媛和您一样,都是嫔位,余下的,四品上就唯有白婕妤一人,其他承徽位份的就封了五品美人,昭训封才人,还有赵奉仪,她是最末的宝林。”
蔡九记性好,人脉也广,不过小半日便将这些消息拿到了,甚至有些宫殿里头都还没收到受封懿旨,他就已经提前晓得报给顾青昭了。
闻言,顾青昭和白氏面面相觑,眸子里尽是惊愕之色。
“只是妃位?陛下这是有意压了位份。”不止上头那两个,还有底下的,对比长治朝初定的后妃位份,普遍都矮了一阶。.qqxsΠéw
她本以为两位良娣即便不是皇贵妃,也该是贵妃的,至于龚良媛和虞良媛,家世摆在那里,一个妃位是没跑的,因着这个,她刚接懿旨时还不觉得嫔位有什么,如今听了东宫诸妃妾的位份,那懿旨就变得烫手了些。
“我怎么觉着,陛下是为了姐姐呢?”白婕妤也不知道这想法从哪里冒出来的,反正第一个想法就是如此了。
顾青昭依着东宫良媛的位份获得嫔位,看起来无可厚非,可细看,却有特殊之处。
大邕定位份素来只凭两个依据,一是家世,二是子嗣。
于皇家而言,没生下来的孩子都是做不得数的,顾青昭只是五品官之女,比同位份的龚嫔和虞嫔,天然就矮了一截。可也封了嫔,还住关雎宫。这待遇,明显还是有偏宠在里头的。
顾青昭摇头,很是笃定,“你也太看得起我,陛下怎会因为一个人压下整个后宫的位份。我家世比不得其他人,估计日后很难晋位,许是陛下也看清了这点,才早早给了高位。”
有了嫔位,便可居住正殿,独掌一宫,很是不低了。
顾青昭想了想,许是唐昀看在她给他做那么多事情的份上特意关照的。
果然,还是要抱紧大腿才好呀。
蒹葭宫一片喜色,蓼萧宫里却是截然不用的景象。
裴良娣看着那懿旨,恨得险些没给撕了。
虽然是德妃,和齐良娣平级,可她从一开始就是奔着贵妃皇贵妃的位置去的。甚至她自觉贵妃之位都是委屈了她,依着她的家世和资历,便是后位也当得的。
期望太高,实际所得却比预想的还低,饶是谁,也受不住。
叶辛忙把懿旨收起来,以免刺激到她,“奴婢是觉着,陛下刚登基,大肆封高位也未合适,何况后宫嫔妃位份普遍都低了,想来也并非陛下有意针对裴家。”
裴氏突然眸光幽深,“你说,会不会是陛下知道了兄长的打算,所以才……”
叶辛心里咯噔一下,“应该不会吧。”底气实在不足。
裴良娣紧了紧手心,立即道:“给我拿纸笔来。”
不管是不是因为这个,她已经不想再等了。
眼下陛下是没有封后的心思,可等齐渺生下孩子,若是男孩,只怕陛下也要开始动摇了。
本该是她的后位,她怎能允许叫别人轻易抢去?
寿安宫。
李太后将滚烫的茶盏扫落地下,恶狠狠地看着面前的唐昀。
“你究竟知不知道谁才是你的生母?后妃位份定下来,哀家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还有这宫殿,哀家堂堂一朝太后,竟住得这样寒酸!”
唐昀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后妃的事情,自有慈安宫母后操劳,就不必您费心了。至于宫殿,母后已然独居一宫,还有什么不满?”
不满?不满大了去了!
“我是你亲生母亲,她只是养母,难道我这个生母还比不得她?你竟让我住太妃们住的寿安宫,反倒让她住慈安宫!”李太后尽量心平气和,“昀儿,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还会害你吗?你就这么信不过我?倒信个外人。”
“慈安宫母后并非外人,是她教养儿子长大。何况,在先帝朝,她便是嫡后,皇考崩逝,嫡后本该就居于慈安宫。”
若是他将两宫太后位置调换,颠倒了嫡庶尊卑,那才是要从上到下叫天下乱了。他不会这么做,群臣也不会容许。
可李太后并不能理解他的苦衷,怒不可遏,“你就是看不上哀家的出身,你和你父皇一样,都是薄情寡性之人!”
唐昀看着眼前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眸光中尽是失望,“母后也说,荣太后只是儿子养母,可养母尚且能顾虑着儿子的困境,百般退让,为儿子着想。为何您是儿子生母,却从来不曾理解过我的难处?”
李太后不以为然,“你已经是皇帝,还能有什么不能做的事情,天下谁人能不听你的诏令?”
唐昀突然一怔,而后眼里所有情绪都归于平静。
他不再多言,拂袖离去。
她哪里懂得,越是身居高位,越是身不由己。她只能看见那滔天的权势和富贵,却看不见那背后撑着的,随时可能倒坍的四方柱。
有些人的观念是早就根深蒂固的,非人力所能改变。再多说也是惘然。
……
位份敲定后,东宫各处也开始收拾起东西来,准备搬入宫中居住。
七月底,太妃们都已安置妥当,新一届的后妃正式入住大邕后宫。
一代新人换旧人,那些尘封的故事和久远的纠葛,也随着先帝的离去而隐匿霍消散,新人来了,开启的便是崭新的篇章。
或喜或悲,也都是新朝里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