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杀顾青影的人,虽说有些功夫在身上,可到底不是什么私兵,更像是拿钱办事的江湖人士,自然就不会死心塌地要效忠于背后之人了。
吴英亲自出马,才动刑不过两个时辰,那人便尽数招了。
说是受了一男子的重金嘱托,即便不能置顾青影于死地,也要叫她残废或是……失了贞洁。
“若非隋国公世子出现,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吴英来紫宸殿汇报的时候,都觉得唐昀周身的冰冷得骇人。
吴英顶着压力,继续道:“奴婢暗中放出消息去,只叫那背后之人以为顾二姑娘已然凶多吉少,吴成则按照那人的说辞,前去捉拿与他接头的人。不出半日,必定将此人抓住。”
“暗中盯着,不管那人是谁,给朕带到眼前来!”
“是!”
入暮,落日熔金。
御驾临关雎宫。
“昭儿,你可知背后指使那群人的是谁。”唐昀大步进门。
顾青昭视线猛然从书册上移过去,起身,“吴英将人抓住了?”
唐昀三步并两步过来扶住她,“是,你先坐,我细细说与你听。”
顾青昭依言坐下来,眸光却始终锁在他身上。
“唐昀不忍她好奇得辛苦,便简言道:“是裴氏的舅父。”
“德妃的舅父?”顾青昭正疑惑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陛下是说,德妃当真有嫡亲舅父?”
“嗯?”唐昀纳闷,“你似乎早就知道什么?”
“去年年末的时候,青影许是在广济寺碰见过他一回。我当时只觉得世事过于巧合,便叫父亲暗中探查一二,发现此人却与裴家有故,裴家待他亲近不足冷漠有余,我便心中有此猜想,只是一直不能确定。”
“此人名曰柳井,柳夫人还未去世时,便被从边关接来了京城,平国公将他护得很好,就连裴夫人屡次踏足广济寺,却不知世上有此人。若非此次王佑抓了一人回来拷问,只怕这人还明目张胆藏匿在广济寺,仗着平国公府的势,肆无忌惮替德妃做事。”
“那此事,是德妃自己的谋划,还是平国公也掺和了?”
“是德妃。”唐昀解释道:“一来,平国公不曾应允此事,二来德妃深知青影身份特殊,若是让裴家做此事极易暴露给国公府招惹祸端,她才退而求其次,找了柳井。”
柳井被抓后,一开始也极度傲慢。
刑部大牢,他不是没进过,可有平国公庇护,谁能动得了他?每每他都是大摇大摆从刑部大狱出来的。
可这一回,抓他的人是个宦官,也并未抓他进刑部,蒙头将他罩了便押着走。
一路上他还重金诱惑,又威逼利诱,可周围的人像是听不到他说话一般,根本不理睬他。
这才叫他心慌起来,他不怕抓他的人有权有势,就怕对方一心想要他的命。
直到被踹了腿弯跪下去,挡眼的黑布揭开来,看见蟠龙金椅上坐着的帝王,他才惊觉,这回是踢到铁板了。
平国公再大,德妃再大,如何能大得过天子啊!
为求活命,他一股脑全招了,迫于唐昀的威势,更不得不出卖外甥女,将那些陈年旧账全抖出来。
景安五年三月二十一,才人方氏因意图谋害皇子、嫔妃,被贬黜为庶人,出小月后拘禁掖廷,永世浣衣。
至于德妃裴氏,诱使并协助方氏行害,太后和景安帝有心再降其位。
与此同时,德妃重病,朝中大臣纷纷上书,跪求景安帝念在平国公世子抗敌边关、屡建奇功的功绩上,宽恕德妃。正值北境骚乱,北夷入侵,景安帝仁厚,终不忍责德妃,只令其安心修养,实为禁足。
四月初,秀女大选。
擢秀女五人。
永清伯嫡女沈娇,祖上有功,册为正三品嫔;
从三品幽州刺史之女夏衾,父兄骁勇,为国建功,封为正四品婕妤;
从三品司农寺卿嫡女郑英英,系出名门,容德兼备,封为正五品美人;
正四品礼部侍郎之女白依依,得李太后赞誉,荐为正六品才人;
从六品上惠州司马之女段薇芷,仪容有度,封为正七品宝林。
秀女入宫后三日,景安帝照常留宿于关雎宫,引新旧嫔妃羡煞。
第四日起,景安帝因念郑美人士族门第,十分看重,连召其于紫宸殿伺候笔墨。不过半月,郑美人晋位婕妤,恩宠一度跃居后宫第二,后宫嫔妃皆妒。
这日龚太傅七十大寿,太傅前得陛下探望,病有好转,此次大寿得陛下恩准,大办三日,京城显贵莫不汇集于此。
龚氏一族风光无限,前来祝寿的裴夫人受着众位夫人的恭维,亦是出尽风头。
回府的路上,侍女恭贺连,“如今夫人之女为德妃,侄女儿为婕妤,两份尊荣,奴婢瞧着满京城再没有人比您更体面了。”
裴夫人勾唇,“裴氏和郑氏皆是宫中显贵,陛下厚待德妃和郑婕妤,也是情理中事。”
马车一路穿行,绕过重重叠叠玉石雕砌的院墙,终于抵达最深处。
仆一入门,裴夫人的亲信就赶忙迎上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痛楚不已地禀报:“夫人,奴婢愧对您。昔年您叫奴婢探查大姑娘之事,奴婢查询多年,只以为是意外,未曾想,竟是祸起萧墙!”
夜幕低垂,裴夫人已呆坐大半日,听着亲信的汇报,又联想起昔日种种,终是察觉自己错信仇人,竟然将杀害自己亲女之人,推上了那样尊荣的位置。
亲信涕泗横流,“夫人,大姑娘死得冤呐!那柳氏贱人所生之女,害了您的嫡女,却享受着原本大姑娘才有的待遇,青云直上。奴婢当真是为九泉之下的大姑娘感到屈辱!”qqxsnew
“我又何曾不屈辱?我又何尝不想杀了她以泄愤?!”裴夫人眸光阴翳,面容悲愤,“可事到今日,她早已不是裴家庶女,而是陛下的德妃,是裴氏一族最尊贵体面之人。若她死了,我这些年的心血,岂非也白白辜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