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拥有如我生母一般出色的容貌,恍若出水芙蓉,清冷出尘。
端王府内初见,我便知晓她不会永远只是个夫人。
我本欲早早了结这个祸患,可她到底出身卑微,又算谨守本分,从不与人交恶,甚至与她一同入府的其他人都得了宠,她却还跟在齐侧妃屁股后头沉寂着。始终不曾有把柄露出来。
听说她还给齐侧妃出谋划策争宠,却不计较自己得失。
我听了只是嗤之以鼻,甚至隐隐有些鄙夷。
因我私心里一直觉着她与我生母是一样的人,空有美貌,却无头脑,要么一味侍宠生娇,要么胆小如鼠仰人鼻息。或许她能得宠,但绝不会走得长远。
果然,没过多久,叶辛便告知我,顾夫人承宠了。
她实在容色出挑,连殿下也流连忘返。
从那之后,王府后院的天就变了。
可当时的我并未预料到,彼时忙着与太子妃和齐渺斗智斗勇,压根不晓得,这样一个小小人物,竟悄然成长起来。
后来从王府入东宫,她恩宠越发深重,虽然屡次受害,却是次次脱困,未受半点委屈。筚趣阁
这些于我而言,只是小把戏罢了,也不足以称道。
真正让我开始正视她,是那年宫变。
那日叛军围了东宫,她那样坦然自若地掏出来一块金灿灿的东宫令牌来。
见东宫令牌如见储君本人,这物件的紧要程度并不亚于太子金印,可这么贵重的东西,殿下却给了她一个良媛!
我这才晓得,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她已然默默扎根在殿下心里,并占据了极其重要的位置。
后来的事情,便再也不受控制了。
她越得宠,我便越希望她早些死掉。
意外也好,人为也罢,总归不希望她再活着。
就像嫡母希望我生母去死,我不希望嫡姐活着一样。
挡了路的人,便都该死。
可我到底小看了她,这么些年来,任凭我绞尽脑汁,竟也无法从她手里占到便宜。
她越是这样聪慧过人,我就越恨她入骨。
所以陛下的登基那年的中秋,听闻她有孕,我毫不犹豫下了药。
她运气好,灾祸被白氏给挡了去。
又一次失手,我一边愤怒,一边熟练地将所有罪名推脱旁人。
我知道她痛恨我,可那又能如何呢?
谁让我出身好门第高呢?既然比我尊贵之人要折辱于我,如今我显贵了,为何不能由自己去轻贱旁人呢?
终于,父亲在朝中为我使力,我晋封为后宫贵妃!
离后位,也仅一步之遥。
可是顾青昭,她毁了我的一切。
她设下计谋,我引以为傲的手段,尽数遭她反噬,一夕之间,便从后宫第一人降为了嫔。
我岂能不恨她。
我隐忍蛰伏又三年,却还是一招尽输。
凉台阁不愧凉台之名,即便是盛夏时节,也这样阴森可怖。
不过是死罢了,我有什么好怕的呢?十岁的时候我就险些死过几回了,这么多年高贵生活,我总是赚的。
可我不愿让她安宁,我死了,她怎能还过着安逸日子呢?
她故意打扮得华贵又精致的来看我,身怀有孕,周围侍女们都簇拥着她,恰似昔年及笄那日,嫡姐风光无限的可恨模样。
她总是有法子激起的怨愤。
我始终不懂,她凭什么能活得这般惬意自在?
我们脚底下踩的,分明是大邕皇室地界啊。本该斗得你死我活,可她凭什么,能在这无形的硝烟战火中,活得处处比我好呢?
被灌下毒酒遭受蚀骨之痛时,斜阳终于洒进了凉台阁里。
神智恍惚间,我蓦然回首自己这跌宕起伏的一生,才幡然醒悟——
我竟是从一开始,就活在与人的明争暗斗之中。
和嫡姐也好,和太子妃、齐渺也好,哪怕和顾青昭,都是这样的。
我争了一辈子,终于也都成了一场空。
可若有来世,我还是想再遇着顾青昭。
下一次,必定是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