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昭平日里喜穿着素雅,昨儿匆忙去寿安宫,又是去撕破脸的,哪还顾得穿什么皇贵妃礼服,更别提准备皇贵妃仪仗了。
至于寿安宫的人……
如今的寿安宫,全是唐昀的人。
之前被换下来的那批人,对于昨晚之事,个个讳莫如深,三缄其口。
不论谁也套不出来话的。
刘御史咬牙,看尚书令这模样,是打定了主意要将此事瞒下来了。
陛下想来也和尚书令是一个意思。
他略一沉吟,换了方向,“皇贵妃身居深宫,我等皆是前朝之臣,此事既然无从辩驳,臣也不便再说什么。只是恰逢册封礼时,皇贵妃便病了,昨日又屡发不吉之事,永阳坊之事乃是人为,可见皇贵妃之册封,并不服众;又有天灾降于栾青山,更见天意阻拦。微臣觉得,当顺应天意。”
这就是拐着弯要唐昀废皇贵妃或者给顾青昭降位了。
杜宴那个气啊,只差没将手中的笏板丢过去砸他头了。
“你这是什么话?昨日之事,分明是有人蓄意为之!天雷之事,更是巧合,关皇贵妃何事!”
杜宴戾气重,又是资历老臣,瞪起眼来还是颇具威慑的。
刘御史咽了咽口水,为了规劝君王,还是梗着脖子道:“人为或是天意,皆是命数。许是皇贵妃如今,还不到册封之时。”
反正只要将册封皇贵妃的期限无限延迟,那么这个皇贵妃,也是名存实亡了。
杜宴真的很想砸笏板,“什么天意命数,你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可偏偏这个时代,上至君王下至黎民,都是信奉有天神的。
符申适时站出来,缓缓开口:
“陛下,臣以为,皇贵妃素来贤德孝顺,顾司业与顾郎中,更是此皆诸位有目共睹。不过,若论起册封礼,如刘御史所言,昨日确实是大凶。”
闻言,刘御史的脸色渐渐好转。
人群中,顾玄狠狠蹙眉。
顾青礼则多看了那刘氏御史几眼,眼里是抹不去的漆黑。
正在杜宴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看着符申的时候,他又续上了方才的话。
“只是臣倒恰恰觉得,逢此大凶之期,皇贵妃病重,才正是上天抉择。若非皇贵妃病倒,昨日册封礼上百官朝拜之时,便是天雷击金顶,如此之日册封之副后,势必叫大邕百姓惶惶。昨日雷雨过后,昏迷不醒的皇贵妃便醒过来,更可见皇贵妃承天独厚之福,乃是天定之人!”
不是要说什么天意福气的嘛,符申便随他。
他缓缓躬身,朗声道:“因此臣恳请陛下,早日择下吉日,再行册封之礼,以告宗庙!”
此言一出,其他朝臣纷纷附和。
时至今日,顾青昭的地位已经毋庸置疑了。
更何况符申方才那番话,着实也说在了诸位大臣的心坎上。
谁不希望未来的帝后是个有福气得上天眷顾的呢?
一时之间,此起彼伏的附和之言,直将那几个言官的话语掩埋了下去。
唐昀十分满意符申和杜宴的战斗力。
颔首道:“既是众望所归,待诸事定下后,另择吉日行册封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下来又议了许多事情,正值多事之秋,等下朝之时,已经是午后了。
唐昀从宣政殿绕近路回了紫宸殿,才到门口,便见紫宸殿正殿屏门外头,跪着一身素衣的齐贵妃。
陪跪的,是昔日荣太后身边的女官皎月。
吴成忙迎上来道:“昨儿夜里贵妃娘娘就和皎月姑姑来过,只是陛下去了寿安宫错过了。今儿一早天还没亮贵妃娘娘就来了,一直跪到现在。”
语气中总是有诸多说不出的慨叹。
曾经多骄傲尊贵的一个人,如今竟也有这时候。
唐昀敛眉上前,“吴成,扶皎月姑姑起来。”
未免显得恃资历而胁迫于陛下,皎月不敢再跪。
唐昀垂眉看着跪了许久的齐贵妃,凝眸,目光深邃,“待朕将诸事来由理清,自会有你的一份处置。”
说罢,他不再多言,也不管她跪不跪,径自进了里殿。
齐渺头一次读懂了唐昀目光中的深意。
陛下,到底是对他失望太甚了。
失望她作为荣太后的嫡亲外甥女,却这样不分是非,看不清人。
“娘娘起来吧。”皎月去扶她。
齐渺却摇头,“我等着陛下降罪再走。”
这么久了,偏这份固执没改。
符申来紫宸殿时,远远瞅见齐贵妃,也只能暗叹一声,装没看见进里殿去。
“陛下,臣业已查明,永清伯背靠之人,正是承恩公及世子。”
李氏一族身份尊贵,各州之人为保官位,对其罪责心如明镜却不敢上报。这才叫他们暂逃过追责至今日。
“永清伯罪责已定,只是沈嫔还在宫中为妃,不知陛下如何处置?”
唐昀从桌案边上取了一份折子递给符申,“符卿瞧瞧这个。”
符申甫一浏览其中内容,脸色就变了。
“沈嫔和永清伯府与恪王旧部有关联?!”他立刻意识到什么,“那昔日四皇子遇害之事,岂非沈嫔所为?”
自四皇子遇害之事过后,皇贵妃和齐贵妃愈发不睦。
可以说,正是因为此事,才将两宫贵妃拉到了对立面,又掀起了此次的风浪。
随即他又反应过来,疑惑道:“据臣所知,恪王不大重用沈氏一族,前永清伯对恪王旧部所知甚少,更遑论如今的永清伯和沈嫔。”
正是因此,当初查出陷害四皇子之人属昔年恪王之人时,唐昀也下意识没怀疑到永清伯府身上去。
“何况,当年整肃皇宫之时,该拔除的钉子都拔除了。如今沈嫔又是如何能寻出恪王旧部之人来?”
“爱卿之困惑,亦是朕之惊疑之处。”唐昀何尝不是百思不得其解,他隐隐有些猜疑,只是此事牵扯到了重要的人,并且他觉得这想法太过天方夜谭,索性暂且叫吴英先去查沈氏一族来往的人。
“此次变故,司天台监便是不能用了。爱卿可替朕留意可用之人。”
“是。”符申拱手。
“至于其他人……”
唐昀心中已有成算,他俯首,提笔写下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