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晰的声音明显已经哑了,可是疼痛让她依然不可抑制地呼喊出声。
顾玉听到此声,脑子一热,就要冲进门去,却被身边的落雁死死拦住。
“圣后,您现在进去什么都改变不了!”
落雁说话时,凤华宫里又传来宸晰的痛呼。
“疼啊——”
顾玉罕见地没有控制住脾气,把一腔怒火发泄在落雁身上,大声吼道:“你让本后怎么办?只能站在这里听她痛苦吗?”
“娘亲!”
寰晢的喊声把顾玉从失控中解救出来。
顾玉回过神,手握成拳,砸在墙上。
落雁道:“圣后,国不可一日无主,您若是进去了,短时间内可就出不来了,天下怎么办?”
寰晢紧紧拉着顾玉的衣角,亦是恐慌道:“娘亲,不要丢我一个人在外面。”
顾玉满眼通红,胸口起伏,忍耐着极大的担忧和恨意。
深呼吸了几口气,顾玉紧紧抓上寰晢的手,仅能靠此得到慰藉。
而凤华宫里面,宸晰也紧紧攥着景君泽的手,疼得满头大汗。
身边好几个宫女压着她,冷流才能给她上药。
“疼死我了!”
“为什么这么疼啊!”
“我不要上药了,救救我!”
“爹爹,娘亲!”
宸晰一边哭一边喊,不断挣扎,眼泪不断溢出,宫女害怕给她擦泪的时候,不小心弄破痘疮,只能任由泪水蔓延一脸。
景君泽看到女儿,到底是心软了,对冷流道:“换水煮的升麻吧。”
烈酒煮出来的升麻涂在伤口上太痛,景君泽是成年人,都难以忍受这种滋味,更别说宸晰一个八岁的孩子。
水煮升麻虽然药效差一点儿,但不会痛成这样。
冷流犹豫了一下,正要抽身离开,换水煮的来,却被宸晰唤住。
宸晰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她还是虚弱道,“不要,冷叔叔,我不痛了。就用酒,我要快些好起来。我不痛,我就是叫一叫,没有那么痛的,别用水。”
爹爹用烈酒煮的升麻很快就好了,她也一定能好起来,长痛不如短痛,宸晰在混沌中,也明白这个道理。
冷流转过身来,看到宸晰脸上的泪,眼中流露出不忍,他苍白地夸赞道:“宸晰真乖,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孩子。”
宸晰抽噎了两下,冷流继续用烈酒煮出来的升麻水给她擦拭。
痛还是痛的,但这次宸晰更多是哭声,不再像刚刚那样胡乱叫喊了。
景君泽道:“你喊出来吧,喊出来会好受些。”
宸晰摇摇头,只是咬紧牙关,呜咽出声。
嗓子痛,浑身都痛,头也痛,五脏六腑也痛,痛不欲生。
她的喊声小了下来,于是听到外面隐隐约约的呼唤。
“宸晰,别怕,娘亲在外面陪着你。”
“妹妹,我等你出来,我好想你。”
景君泽道:“你听到了吗?是娘亲和哥哥在外面,我们都陪着你。”
宸晰流着眼泪点点头,冷流又用棉花沾着药汁涂在了她一个痘疮上。
疼痛来得猝不及防,宸晰猛然张大嘴巴,又猛然闭上,景君泽担心她咬到自己的舌头,连忙把手伸过去给她咬。
等宸晰松开嘴时,景君泽手掌上多了两个渗血的牙印。
宸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道:“对不起。”
景君泽摸了一下她的额头:“不痛的。”
宸晰:“爹爹为什么不怕痛?”
景君泽道:“爹爹更怕你痛。”
等痘疮涂完,宸晰也沉沉昏睡过去,梦中的眉头依然是紧皱的。
外面的顾玉第一次痛恨自己无能,恨不得在里面受天花折磨的人是自己。
寰晢安抚她道:“娘亲,妹妹一定会没事的。”
顾玉点点头,将寰晢拥入怀着,在对寰晢说,也在对自己说:“一定会没事的。”
刚赶过来的潘举看到这一幕,顿时疑窦丛生。
刚刚寰晢听说圣上退烧,公主哭闹的消息,便匆匆赶来,中途就把他派去取一个并不重要的披风。
大皇子之前的示弱,会不会是装的?
寰晢抬眼时恰好看到潘举,慢一拍的性格让他没有立刻做出什么表情来。
等里面的声音停止,顾玉才放开寰晢。
寰晢替顾玉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道:“娘亲别担心了。”
顾玉感到背后一道视线在她身上,下意识回头,却看到了潘举。
跟寰晢慢半拍不同,顾玉面对阴谋,就算心中波澜再大,也能神色如常。
她公事公办道:“带着大皇子回去吧,春寒料峭,下次出门让他多穿些。”
潘举及时把披风送上来,顾玉接过,亲手披在寰晢肩上,跟他对视一眼。
大概是母子连心,二人的凤眼一接触,寰晢就明白了娘亲的意思。
回去的路上,寰晢身披披风,在春风中微微鼓起一个弧度。
潘举罕见的话少,或许是在琢磨刚刚看到的那一幕,斟酌着怎么开口试探。
寰晢往前走了几步,在潘举试探他之前,及时说了一句:“你说得对。”
潘举倒是愣了,他刚刚什么也没说啊。
寰晢走在前面,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颇为忧伤道:“只有妹妹不在了,娘亲才会在意我。”
潘举道:“大皇子真这么想?”
寰晢道:“从前娘亲可不会在意我冷不冷。”
废话,因为娘亲给他安排的宫人都很贴心周到,根本不会出现潘举这样,连披风还有他自己提醒才会去拿的情况。
潘举道:“唉,大皇子想通就好。”
寰晢又忽然露出悲哀的脸色:“可...可那是我妹妹啊。”
潘举指了指上面:“唉,大皇子疼爱妹妹的心思,奴才知道,可谁让二公主得了天花,她的命,得看天意啊。”
寰晢喃喃道:“天意弄人,对不对?”
潘举郑重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