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的念经声又准时在此岸响起,顿时打断了我的思路,终于将我从遥远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那些流年似水,那些葱浓岁月,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所有都一切都转眼烟消云散,曾经认识的那些面孔,也终是变了模样。
百里沙华终是没有再出现,对于他的消息也没有人会透露给我。
谛听不会,老灰不知道,醉浮生不会,菩萨更不会,所以于他,不过是红楼一梦罢了,那些个人,散了就散了,可是有些伤害,却是一辈子也难以抹平的伤口。
突然想要离开彼岸,想要再去一趟天庭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但心里的愤怒终是不但没少反而增多,几乎是每晚噩梦连连,不然也不会如刚才般梦魇,一次又一次的从梦中惊醒。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其实我可以轻易从彼岸渡过此岸去,虽然三途河一般人渡不过,但对于常年生活在忘川河畔的小妖来说,想要穿梭两岸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束缚,只不过是看想不想渡罢了,不然当初掉进忘川河里也不可能安然无恙地爬起来。
这些年来一直不曾离开彼岸,不过是觉得自己修为不高,在无法保护自己时,只能默默地忍耐着无数的不平等待遇。
虽是任性,但也知道若那时轻易离去只会让天帝更加愤怒,到时候只怕会伤及无辜,所以,这又是一个不曾离开的理由,虽然自觉得自己也没那么伟大。
幽冥界这些个鬼魂们,它们无法一下子承受来自天庭太多的仙气,而对于一只一直生活在幽冥界的小妖来说,它们就如同我的家人般,所以为了他们的安危我只能就默默地忍着忍着,直到忍到再也无法容忍的那一天。
就我在想着曾经的种种过往时,菩萨的诵经声又断断续续的传了过来,越过忘川,直击耳膜。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悟心容易息心难,息得心缘到处闲”
“若欲求佛但求心,只这心心心是佛”
“若能自识本心,念念磨练;莫住者,即自见佛性也。”
“一切众生,种种幻化,皆生如来圆觉妙心。”
菩萨的念经声一字一句的传到彼岸,带着穿透力刺破耳膜来到大脑神经,让我被迫听到,曾经每次一听他念经只觉得安心,如今再听却是更加烦躁,心里莫名的恐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相互撞击。
他在念经,念了一万八千年,但这一万八千年里我们再无交流,如果不是我有时候还能啊的一声从梦中尖叫出声,我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哑巴了。
自从天庭事件天帝将我从天庭弄到这彼岸,我就再没开口说过话,有时候连自己都觉得挺悲,只是这种悲伤无人能够理解,也无法找人诉说,所以只会越积越深。
我遥遥地望着坐在忘川对岸的菩萨,不知要不要与他说那么一两句话,毕竟一万八千年不曾说话,如今也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菩萨念了好久的经文,然后缓缓地提起袈裟站了起来。
他站在此岸,遥遥地望着彼岸的我,如同往日一样平淡地道:“曼珠,今日时辰已到,本座得赶回去超度鬼魂,明日再来看你”
看我吗?
“谢谢菩萨,不过不用了,从明天开始,菩萨不必再来念道经文了”
这是我在这一万八千年来第一次开口说话,话一出口,就连我自己都感到讶异
想是太久没有说话,声带已经不太灵活了,所以出口的声音带着沙哑,带着沧桑,竟再无曾经的朝气。
我想,我终是老了,虽然对于一只小妖来说,一万八千年也不过弹指一挥间,不过人生又有多少个一万八千年,就算是生命太过漫长,那也总有湮灭的那一天,就连佛祖也不例外,更别说像我这样的小妖。
“阿弥陀佛,这么多年过去,你总算是开了口,如今甚好”
菩萨听到我说话,有一瞬的惊诧,但更多的却是惊喜,而我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似乎所有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到不是我想生菩萨的气,而是假装满不在乎,因为不想他再受牵连。
我这人一向不喜欢吃亏,很多时候都是别人怎么对我,我就要怎么还回去的那种,如今被人欺负得这般凄惨,我没有理由不去讨回来,尽管这事过了这么多年,可是留在心底的创伤却是永远都存在心口刻在了骨子里面,想忘都忘不了。
一直默默忍耐着,潜心修炼千万年,为的,不过是有仇报仇有冤申冤罢了,天帝王母欺我,我自是要欺回去的,哪怕他是三界的主宰,但,那又怎样!
我没有再回答菩萨的话语,而是默默地转身,我与他,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如今更是处在了不同的世界和层次,见还不如不见,说话还不如沉默的好。
我背对着菩萨,等了好一会儿,暗自思索他可能早已离去时,却突然听到他悠悠的叹气声从三途河的那一面传来。
他说,“曼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心若宁静何处不是风景”
菩萨永远都是大好人,有着海纳百川的胸襟,有着湖面般平静的心灵,奈何,我不是他,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修炼得如他那般的云淡风轻与从容不迫。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当时他们打我杀我时,又何尝想过放下屠刀,高抬贵手!
我决定报仇,哪怕是九死一生,哪怕丢掉这条小命。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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