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植当场宣布,由小马王和楚智暂时代任羽林右卫的指挥同知。又命把张让提上来,此人如同一团烂泥一般被两个侍卫带到案前。朱植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道:“大胆反贼,你可知罪。”
张让趴在地上已经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口中喃喃道:“殿下绕命,殿下饶命。”
朱植道:“想让本王饶你性命,就一五一十就把你们的阴谋讲出来。”
张让道:“回殿下,都是蓝玉,都是杨春他们的搞的阴谋,小人也是没有办法啊。”
朱植不想听他废话,道:“快说。”
张让道:“昨日夜里,杨春被招入蓝府,回来之后就找到了我,说锦衣卫诬陷蓝大将军,哦不,诬陷蓝逆,并挟持皇上,形势非常危急,必须要在今晚起兵勤王。羽林右卫的任务是分兵一部就近控制神策门,接应重庆卫和清江卫入城,其他人马于二更配合府军前卫和龙骧卫攻取午门。”
朱植恶恨恨道:“说得是实话吗?”
张让连忙道:“都是实话啊,小人,小人,哪里还敢欺骗殿下。”朱植一挥手,让侍卫将他拖下去。
朱植把铁铉等几人聚集到案几旁,大家打开南京地图,研究了起来。铁铉想了想道:“现在看来,城中蓝玉的兵力也不多,现在去了羽林右卫,他还有两个卫和一些家将,最多不过两万人。就目前情况看,大内是重中之重,平时铉对大内防御略知一二,一般是金吾、锦衣二卫各一营轮值,人数大约在三千人的样子,我们再增加三千人配合神机营,守到天明问题不大。其余的问题是不能让蓝玉用上城外驻扎的四川两卫,这些都是经过战场,有经验的老兵。所以眼下一方面是弛援大内,另一方面是切断蓝党城内外的联系。铉不才,愿率一军守卫北面诸门。”
对于铁铉的布置朱植是完全信赖的,立刻道:“好,本王把左右后三个营交与你,立刻去把神策、金川还有钟阜三个门接管起来,任何部队没有皇上手谕和本王令牌不得进出。”说着掏出一支令箭,铁铉领命点起左右后三营将佐出了大帐。
朱植又命令:“小马王,楚智,立刻点起前、中两营兵马,随本王入宫救驾。”小马王和楚智此时都是神情坚定,在他们看来这才是让他们甘愿拼了命辅佐的人。至于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两人根本不去考虑,只要朱植一声令下,抛头颅洒热血也不皱眉头。
看着一众将军分头下去准备,大帐立刻变得清净了不少,只有几个侍卫保护左右,还有两个兵士,拿着扫帚和水桶在清洗刚才地上留下的血腥。杨春、马清和徐霸先的尸体已经被清理出去,但大帐之中仍然是杀气逼人。
他们三个是倒在这场变乱中的第一批牺牲者,但绝对不是最后一批。本来朱植觉得既然无法改变这残酷的杀戮,自己还不如置身之外,但此时,他却无从选择地被顶到了事变的最前沿。树欲静,风却永远不止,大明朝啊,自从自己来到之后就无休止地动荡着。为什么当这个王爷要这么累,今晚兵凶战危,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日天亮,朱植疲惫地闭上眼睛。
只一会,帐外人声鼎沸,羽林卫的兵马已经集合完毕。小马王、楚智、瞿氏兄弟四人走入大帐,只见小马王内套索子连环甲,外套厚牛皮甲,左边挎铁臂弓,右边一壶雕翎箭,头戴紫金盔,头上一根鲜红的羽毛;楚智一身镔铁百叶甲,头顶镔铁头盔,手中是他那把窄刃斩马刀。瞿氏兄弟两人也都身穿盔甲英姿勃勃。
好是四员猛将,他们的来到陡然增添了朱植的勇气,他霍然起立道:“走,四位将军,今夜刀山火海跟本王走上一遭。”朱植的话本来是给自己壮胆,可在几人听起来,那就是生死与共的煽情语言,四人高声回答:“愿追随殿下左右。”
朱植率三千兵马刚出营门,突然远处传来瓮声瓮气的钟声“铛……铛……”,古代的夜晚寂静非常,这钟声由远处传来,清清楚楚地敲在众人心头。接着全城各处钟声也一同敲响,“铛……铛……”铺天盖地席卷南京城每个角落,动手了!朱植望着远处的天空,这震天动地的钟声到底为谁而鸣?
朱植一夹马肚,如箭离弦奔驰在京城的青石大街上。二更天路上行人全无,三千骑兵一片肃静,只有马蹄踏在地上如闷雷般震响。
转过几个街道,从大内传来的喊杀声越来越大,看来蓝玉攻打皇城越来越急。突然前面街上黑影憧憧,一个声音大喝:“来者何人?”朱植猛地勒住战马。楚智举手,全军迅速停了下来。
朱植和小马王楚智交换了一下眼色,楚智喊道:“我们是杨将军的羽林右卫。”
黑暗中的声音传回:“哦,是杨将军啊,你们怎么此时才来,前面打得正急,蓝大将军还命令你们赶紧增援上去。”
朱植低声道:“冲过去,让下面的人边冲边喊蓝玉叛乱,奉旨讨逆。”众将得令,把话传达下去。
朱植拔出大马士革钢的宝剑,一拉缰绳,让马缓缓前行。这是朱植一生以来第一次上阵,害怕混合着兴奋,让他浑身发热。朱植突然想起一个关于大马士革钢所造刀剑的传说,把它横按在马鞍之上,锋刃向前。离黑影还有不到五十米的时候,朱植猛地一夹,大食马撒开四蹄向前猛冲。
黑影逐渐清晰,原来是一队士兵守着道路,正手忙脚乱地搬开一些障碍。朱植马快,瞬间已经冲到队伍前。刚才那名喊话的总旗感到势头不对,正要搭话,“噗”的一声,朱植横放的宝剑借着马力,已经把他脑袋切了下来。那些警戒的叛军已经发现情况不对了,大呼小叫地操起兵器。但这种大马士革钢剑杀人法,却是凌厉无比,第二个牺牲品甚至是连刀带头一起被削去。
怒马宝剑,所向披靡,朱植就这么趴在马上,任由宝剑一路切削过去,不知有多少人头被它砍落,暴走的快感让朱植沸腾迷狂。
“蓝玉叛乱,奉旨讨逆。”后面三千骑兵一同高喊,如猛虎一般冲入敌阵之中。这些警戒的叛军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人,本就丧失了警惕。此时铁骑冲击,骑兵们手起刀落,如同斩瓜切菜一般,大街上人头滚滚,刚才还平静如水的街道顿成通往地狱的血路。
前面的叛军向后溃退,后面的人操起家伙向前冲,两边挤在一起,根本组织不起像样的抵抗,进退不得中任由飞驰而过的骑兵宰杀。三千骑一路冲过,已经粉碎了这支后卫部队的抵抗。只见前面一片火把,杀声震天,叛军正在冲击大内午门,还好至少目前来看,叛军仍未能破门而入。
小马王和楚智二人紧随朱植身后,生怕朱植有失。两人见已经冲过大街,连忙上前夹着朱植,小马王大喊:“殿下,已经冲过来啦,停一下吧。”
直到这时,朱植才从刚才的亢奋中惊醒,刚才那一幕幕剑到血喷的场景又飘过眼前。朱植心中砰砰直跳,看着手中的宝剑,一滴血正从剑尖滴下。
杀人了……朱植下意识地在战袍上,使劲擦拭着沾满鲜血的手,可他清楚地知道,玷污之后,手再也不干净了。他有些不敢相信,就在刚才,朱植,不,确切地说是唐梓,已经变成一部杀人机器。
这条长街是通往皇宫午门的必经之路,蓝玉留下了府军前卫五百人在此防守,本想着以府军前卫的战斗力,坚持一会是没有问题的。但没想到,羽林右卫已经成为敌人,后卫防线被一阵冲破。
过了长街,是一片开阔地,远远的已经看到南京宫城高大的城墙,已经被火把照得通红,几架云梯已经架到了城上,蓝玉带领的叛军攻城正急。
不仅这里,整个南京城已经混乱一片,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丧钟已经变成了此起彼伏的喊杀声。环顾四周,到处都是火光重重,风吹到朱植的脸上,甚至有些灼热。显然叛军已经在各个地方动手了。朱植知道顾不得这么多,必须擒贼先擒王,拿下蓝玉,叛乱自然土崩瓦解。
朱植正要继续冲向城下,一彪兵马正向这边移动,在黑暗中,刀枪闪着光芒,在他们三百步之外集结成阵。
楚智和小马王见到这阵势,连忙整理队伍,楚智大声命令着:“刀入鞘,功箭准备,二百步右向旋转,自由射击。”
朱植不知前方情况如何,心里有些焦急,见队型已成,一举宝剑大喝道:“还剩最后一程就到皇宫了,弟兄们,跟我冲。”
蓝玉骑着他的踏雪乌骓,正站在离皇宫午门外三箭之外督战,身后站着程士美、曹震,以及都督黄恪、庄成、王成、汪信等等心腹将领。
事起匆忙,蓝玉只带出府军前卫和龙骧卫两卫兵马还有几千名各府的家将伴当。但他认为有这两万多人已经足够攻下皇宫,他一边分兵守住其他四个城门,一边督促府军龙骧两卫主力全力攻打皇城。
蓝玉一生攻打过许多城池,但没有一座像眼前的那么小,却也没有一座如眼前的那么重要,他还有眼前这些人的命运就在这座城池里面。那个在龙床之上,高高在上,曾经让他顶礼膜拜的人,不管是死是活,掌握了他就掌握了一切。
十数条云梯附着在城墙上,龙骧卫两个千户正率兵攀缘而上,城下二千弓箭手全力压制着城头的弓箭。就如以前许多次攻城一样,一点一点地积压对方,直到对方如核桃被钳子挤碎。这次不同的是,蓝玉在与时间赛跑,仓促起兵,必须在天亮前拿下它。
不断有人从云梯上摔下来,城上城下不时传来临死前的哀嚎。经过几轮对射,城上反击的箭雨已经变得稀稀落落。蓝玉知道城楼之上的防御已经出现缝隙,立刻又命一个千户率兵攻上去。在使用预备队上他深得姐夫的真传,在他看来只要再使一把劲,午门就要被攻破。
正在这时,一名传令兵快步跑到马前禀报:“报告大将军,一彪人马正在冲击花溪大街,郑千户请求支援。”
蓝玉剑眉一竖,怒道:“没用的东西,人数番号都没搞清楚,再探。”他勒转马头,盯着黑影憧憧的东方。难道是他来了?蓝玉一直没有羽林右卫的消息,成了一直悬在他心头的利剑。
“曹震?”蓝玉道。
“末将在。”
“你速带前卫右营前去增援,死也要给我把来者拖住。”蓝玉命令道。曹震领命带兵而去。这个时候蓝玉知道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回头对庄成道:“你上,用最快的速度拿下午门。蓝某亲自给你擂鼓。”
庄成把身上的的衣服一扯,露出满是疤痕的肌肉,把手中长刀向前一指:“弟兄们,跟我上!”说着,纵马上前,几十名亲兵跟随庄成呼啸而上。
蓝玉下马走到牛皮大鼓前,亲自擂鼓。鼓点由缓而急,一点一点把人的杀性催起,几千兵将见蓝大将军亲自擂鼓,更是不要命般向城头攻去。大内午门危在旦夕。
曹震率领前营人马在蓝玉中军后方列好阵势,长枪手在前,牌刀手在中,弓箭手成三列在后。他抬头望去,黑暗中黑影憧憧,马蹄声隆隆震动,似有千军万马冲杀过来。掌箭千户大喊:“三百步……放箭。”一排箭飞蝗般射出,“咻、咻、咻”前方光线不明,也看不清起了什么效果。
朱植当中,楚智、小马王分列左右,身后三千羽林郎。前面一阵箭雨射来,幸好骑兵队伍藏在黑暗之中,命中率不高,只有几个人中箭落马,看离敌阵还有二百步,队伍向右旋转,羽林郎开始自由射击。
楚智见已经避开了正面,立刻下令道:“锥型突击阵,拔刀砍过去。”训练有素的羽林郎边跑边变换队型,在朱植等三人的带领下,斜斜地杀入敌阵。
等待着骑兵冲阵的曹震,没等到敌人骑兵,却迎来了一阵箭雨,阵中立刻倒下了一片。曹震也算是沙场老将,他发现对方非常聪明,并没有卤莽地直冲已经准备好的步兵方阵,而是发挥了骑兵的高机动性,避开自己的正面,斜斜地冲了过来。曹震连忙命令阵型移动,希望再次将长枪对着骑兵,只是为时已晚了。
锥型的突击骑兵斜着切进步兵阵中。朱植再次使出刚才那招,身子尽量匐在马上,大马士革剑横在马鞍上,利用马力切削过去。左右两边楚智刀砍,小马王枪挑。三人如三只猛虎率领着三千只恶狼把府军前卫右营的步兵方阵生生切开。
眼前一名小校的身子随着宝剑分为两段,血喷撒在朱植脸上。“杀,杀死他们!”也许是这种血腥的味道勾起了埋藏在人体深处的兽性,朱植边喊着,边疯狂地砍杀着进入视线内的一切生物,一种兽性的yu望将一个多月来压抑在内心的愤懑和恐惧完全抒发出来。人凭剑胆大,剑随人生威,无论是兵器还是肉体,都在宝剑翻飞中断成两截。
朱植的凶狠同样激发着手下兵将的血性。本来已经被对手灵活多变的战术搞得晕头转向的步兵,逐渐被这群兽性大发的对手压倒了。小马王见敌阵已现松动,大喊着:“投降者生,从逆者死。”一些精神上已近崩溃的叛军开始扔下武器跪地投降。
曹震仍率着一百多名家将苦苦支撑,听到敌军阵中传来这样的声音,脸都吓白了,此时军心一乱,阵型就有崩溃的可能。他一刀砍到一个想逃跑的小兵,喊道:“我们是造反,降了指定是个死,还不如豁出去拼了。”身边家将又砍倒几名逃兵才总算把局面稳定住。
曹震眼尖望见阵中如疯虎一般杀在阵中的朱植,“杀了朱植,蓝大将军赏黄金百两封千户侯。”他一边喊着,一边催马向朱植杀去。跟着他的家将同样无路可退,也嚎叫着围攻过去。
朱植本来就马快,又几乎疯癫地向前猛冲,逐渐脱离了大部队,身边只剩下楚智、小马王还有几十骑侍卫亲兵。孤身深入的几十骑竟然被反击的曹震围在当中,曹震手下一见如此,更是疯狂地围攻上来,朱植左冲右突,险像环生。
左面一刀劈过来,楚智挡住,回手将偷袭者劈于马下;右面一枪刺来,又被小马王接住,战做一团。护在朱植周围为他挡风遮雨,可是毕竟好汉架不住人多。
曹震拍马直取朱植,迎面就是一招“独劈华山”,当头朝朱植砍下,朱植勉力举剑相迎,“锵”地一声,直把朱植震得虎口发麻。大刀背阔厚实,也不是宝剑能削断,曹震手腕一变横着又是一刀扫过来……朱植第一次上阵,刚才凭的是马快剑利,说到作战经验哪里有身经百战的曹震丰富,两人战在一团,只两三个照面,朱植已经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楚智和小马王二人又被几名家将纠缠,一时还脱不开手过来帮忙。
曹震见朱植招数散乱,机会来了,他狞笑着,一刀紧似一刀,杀得性起。又是一声“锵”,朱植宝剑被荡开,中路门户大开,曹震一反大刀又拦腰斩来。朱植已经从刚才的疯狂中醒了过来,寒光闪闪映在他的脸上。不好,穿越生涯要结束啦!朱植无法招架,只得闭目等死。
但这一刀没砍到身上,朱植睁眼一看,曹震已经摔下马来,身首异处。眼前一名虬髯大汉骑在马上,手上一柄长刀,刃上正淌着血。
朱植一时还无法适应这个变故,瞪大眼睛道:“你……”
虬髯大汉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殿下随我冲出去。”说完一拨马头朝叛军丛中杀去,边冲边喊道:“反贼曹震已死,投降者免死。”喊声如霹雳一般。围上来的叛军一楞,虬髯大汉的长刀已经劈倒两人。
朱植从鬼门关里转了一遭回来,已经大汗淋漓,人也冷静了下来,他与楚智、小马王交换了一下眼色,也催马跟着虬髯大汉冲了过去。朱植以下几十人也边冲边喊:“反贼曹震已死,投降者免死。”这一喊对叛军士气打击颇为沉重,围在前面的叛军纷纷闪开。虬髯大汉已经生劈出了一条血路,朱植他们一直跟着他冲回了羽林卫大队之中。
楚智和小马王拉过一个副千户,命他率五百军死死看住朱植,小马王道:“殿下,不可再行险,您在前面目标太大,我们反而会缩手缩脚。”
说完两人拨转马头带着骑兵又冲击叛军方阵。曹震一死,前卫右营士气已经开始瓦解,再被骑兵一冲,终于阵型崩溃,有跪地投降的,有掉头就跑的。楚智和小马王引军一路从后面一路追赶,蓝玉的帅旗就在不远处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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