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奠基东北(2)
扎哈齐拿着战报,手轻轻地抖动着,久久不能放下。 隔了半晌,扎哈齐喟然长叹,一口鲜血喷口而出,身体一晃,轰然倒在卧榻之上,战报飘然落在地上。
“大汗!大汗!”四周将领、亲兵惊呼着扑向扎哈齐……
费勒、德兴阿的东路军三天前被叶旺击破。 尽管扎哈齐三令五申不许费勒急躁,但年轻气盛的费勒无法继承父亲的优良传统,还是心急火燎地往剌鲁赶路。
叶旺由于及早得知了剌鲁的战况,提前两天作出了反应,派出一支轻骑抄小路,赶在女真人之前占据必经之路落马山断魂峡埋伏。
当费勒匆忙赶到之时,伏兵四起,双方鏖战一上午,下午时分叶旺带领两个步兵卫赶到战场。 早已人困马乏的女真人斗志尽失,胜利天平瞬时倾斜,女真人大崩。
一万人马死伤累累,德兴阿阵没,费勒在亲兵死战之下突围,下落不明。
兵败如山倒,如果说剌鲁之前,女真人还能与辽东军分庭抗礼,两相对峙,那么自剌鲁被占之后,女真大有一泻千里,兵败如山的味道。 扎哈齐心里憔悴,所以才突然晕倒。
隔了半晌,扎哈齐悠悠转醒,只见身边站着赫哲顺、穆士图、噶尔宾阿、者颜部的头领博敦等几员高级将领。
赫哲顺给他擦拭着嘴唇边上的血迹,焦急地问道:“大汗,你这是怎么了?!”
扎哈齐摆摆手道:“无妨,无妨,我们走到什么地方了?”
赫哲顺道:“我们在纳丹府以北八十里处,离松花湖还有三十里路。 ”
扎哈齐道:“辽东军动向如何?”
赫哲顺回道:“左翼右翼各十里的地域内都有对方斥候出没,左翼一支有一支过千人的骑兵队伍跟踪着。 后面五十里外是辽东军的大部队,无论我们走块走慢。
他们总是维持着五十里的距离。 ”
他的话突然让扎哈齐想起了辽东驯鹿的迁徙,每年夏天,驯鹿都要从辽东往更北地地区迁徙,每次走在路上都会有老弱病残者掉队,狼群就在后面这样不停地盯着,狼群不出击也不停歇,永远保持着固定的距离,只要哪只走不动了。
倒下了,狼群就一哄而上。
前日,辽东骑兵的突袭让女真队伍士气彻底崩溃,现在的女真军不就是那只差不多走不动的驯鹿,而辽东军不就是盯在身后的狼群吗?
扎哈齐叹了口气,道:“军中粮草还能够支撑多久?”
赫哲顺道:“还能支撑不到十天吧。 ”
扎哈齐点点头道:“好,明日前出到松花湖畔安营扎寨,派出小队骑兵到周围部落搜罗牛羊为食。 我们不走了。 ”
……
“三天了。 奇怪啊,扎哈齐停在松花湖边已经三天没动了,他又在搞什么名堂?”小马王在每日作战例会上狐疑道。
几名各卫的指挥使围着地图纷纷献策,有的说扎哈齐故作疑兵慎防其轻兵回袭剌鲁,有地说扎哈齐在等待北山女真的援兵。
有的说扎哈齐在等待已经被消灭的东路女真人汇合。
看大家吵得热闹,铁铉笑咪咪地坐在当中,自顾品茶。 瞿能清清嗓子道:“大家都别吵了,没看到铁长史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吗?都听铁长史的。 ”
铁铉连忙放下茶碗摆手道:“别听瞿将军胡说。 我哪里有什么好办法?谁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假如你是扎哈齐,在山穷水尽的时候,会怎么做?”
小马王道:“如果我是他,与其屈膝投降或者远走他方,不如与对手决战,死也死得体面些。 ”
铁铉道:“对,投降、逃跑、死战这是他们仅有的三种选择。
投降扎哈齐是死活不会做地;逃跑?东有叶将军,北有楚将军,南面有我们,只有西面,西面要不是大海,要不就是高丽人的地面,他们也跑不到哪里去;所以剩下的惟一一条路就是死战。
”
瞿能道:“那他会不会表面上摆出决战的架势,然后轻骑奔袭剌鲁?”
铁铉道:“这个可能存在。 但本官认为可能性不大。 经过连场大战,目前扎哈齐手里顶多只有三万人。
一方面要防止我们追杀,一方面再分兵攻城,如果继续分兵,那么断后的只能是送死。
不过为了防止他垂死挣扎,张顺,你们斥候卫地兄弟要把路把严一点,随时谨防扎哈齐暗渡陈仓。 ”
张顺回话:“咱们的兄弟已经和广宁中卫的斥候联系上了,从这里到剌鲁,我们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女真但凡有任何举动我们都会知道。 ”
铁铉道:“好,现在女真人背水列阵,摆出决战架势,咱们就再耗他三天。 三天之后全军突击,彻底解决海西女真。 ”
……
“女真人跑啦!昨天夜里女真人两万人渡过松花江北遁,已经块到剌木那了。 ”凌晨时分斥候叫醒铁铉。
当朱值在病榻之上得知这个消息时,无奈地摇头,扎哈齐仍然垂死挣扎,有时候死比活着更容易。 扎哈齐真是一个顽强的对手,令人肃然起敬。
穆士图率领五千人勇敢地承担了后卫地角色,这是一场绝望的战斗,但穆士图依然将急于追击的辽东军拖在松花湖边两天之久,每天他们都要承受着辽东军弩炮的轰击。
战斗的最后,穆士图率领两千残兵向着紧逼到家门口的汉人营寨发起冲锋,在弩炮、排枪、弓箭的三重打击之下,穆士图身中数弹阵亡,身后两千人损失殆尽,除了两百多名受伤者之外,其他女真人宁死不降。
穆士图的后卫战为扎哈齐赢得了两天宝贵地时间,他利用这两天,日夜飞奔,终于在三天内赶到剌鲁城下。 扎哈齐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
只有一鼓作气拿下剌鲁,他还有一线生机。 抵达的第二天,女真人对剌鲁发起了不要命的攻击,这是最后的疯狂。
楚智得到斥候地消息,对扎哈齐的动向了如指掌,女真兵临城下广宁中卫早已枕戈待旦。
按照之前的作战计划,广宁中卫地任务就是不论任何情况,都必须守卫到各路大军到达为止。
围绕着剌鲁。 两军展开殊死争夺。 广宁中卫主力是由建州女真人组成,建州与海西既是姻亲相连地两大部落,又因为吞并战争而反目成仇。
剌鲁城头,表兄砍翻表弟,朋友射杀知己的惨况屡见不鲜,这是女真人历史上最残酷地自相残杀。
广宁中卫为了守备城池,特地带了大量的点燃式手雷,臂力强劲地士兵甚至可以将手雷扔到一百步以外。 每次攻击城墙。
女真人都要冒着炽烈的手雷冲向城墙,城墙下死者累累。 双方都是善射的勇士,城上城下每日箭雨对射收割着同一个民族的生命。
扎哈齐看着手足相残的惨状,痛不欲生,再度在马上咯血。 血战两日。 剌鲁巍然不动。
第二日,扎哈齐命令百多名嗓门大的士兵向城头喊话,劝说城头的建州女真放下武器,不要再自相残杀。 城头的喀吞当头就是一箭。
把二百步以外喊话地一名女真人射下马来。
扎哈齐大怒,指挥一万女真人再度攻城。
城外的山谷树林号角响起,中间是身披重甲的四头牛拉着的一辆攻城槌,连夜制造出来的上百架云梯由一个千人队举着缓缓向城墙靠近,
另一个千人队举起大盾护持左右,后面三个千人队地攀登队紧跟其后,最后还有三个千人队开弓搭箭压制城头的火力。 扎哈齐面前一列排开十面大鼓,鼓点一下一下敲击。
百架云梯夹着攻城槌缓缓前进。
城头之上,四列士兵枕戈待旦,最前一列是格斗手,第二列是五百名掷弹兵,再后面是两千名弓箭手排成两列。
楚智站在城门上方,目测着女真攻城部队的前进,三百步,二百五十步。 楚智右手一挥。 “放箭”。 两列弓箭手起立。 箭头上扬四十五度,黄旗向下挥舞。
一片羽箭腾空而起。
城头的羽箭射程比站在平地上地女真弓箭手射得远,因此二百五十步到二百步距离上,女真人只能快速冲过。
不时有人被透过大盾缝隙的羽箭射倒,一人倒下,旁边立刻有人顶上。 女真攻城的部队快步如飞,只想一举冲过这被弓箭封锁的死亡地带。
一百步范围之内五百名臂力强大的掷弹兵开始投掷,一枚枚冒着青烟的木柄手雷划出道道弧线,落入冲向城墙下的女真人之中。 爆炸声,烟雾弥漫,有的云梯被手雷轰倒。
最惨地是中央冲向城门的牛车攻城槌,掷弹兵被指示集中轰击牛车。 厚厚的皮甲能够抵挡弓箭,但无法抵挡爆炸四散的铁渣铁钉。
一头牛倒下,女真人上来砍断缰绳,两头牛倒下,三头牛,直到最后一头牛轰然倒下,攻城槌在离城门五十步的地方彻底停住脚步。
女真人的弓箭手顶着箭雨冒死跟进,直到两百步的地方弯弓放箭。 城头上遭受到箭雨反击,守城者开始出现损失。
在双方弓箭手互相压制的过程中,女真人地攻城队已经突到城下,架架云梯靠上土墙。
掷弹兵把手雷朝下砸去,城下烟雾弥漫,四处飞溅地爆炸物扫倒方圆五步范围内的生灵。
第一批两个千人队用生命把云梯搭上土墙,后面三个千人队奋力突向墙根,遁梯而上,等待着他们地是滚木檑石,还有不时夹杂着的一盆盆滚烫的牛油。
临死的惨叫,手雷的爆炸声,城上城下的喊杀声,远处隆隆的鼓声号角,交织成死亡交响乐,剌鲁城下已成修罗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