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陵盘桓月余,这一日天气晴朗,一艘乌篷船泊在秦淮河码头,高不二等人站在船上向前来送行的君念奴作别。
“姐姐多多珍重,小妹就此作别,盼有再聚之日。”化作男装的苏小小向岸上同样男装打扮的君念奴盈盈一礼。
“妹妹一路保重,回去之后切莫劳心伤神,更要好生将养,静等姐姐的消息便是。”君念奴担忧道。
“多谢姐姐,小妹记下了,就此别过,姐姐请回。”
高不二见两人差不多了,便招呼船家开船,互相挥手作别。
金陵到钱塘,还是水路比较便捷,但是因战乱水运中断,苏小小主仆二人不得已才在南徐州(今镇江)登岸换走陆路,而今天下初定,江南水乡发达的水面交通又得到了迅速恢复,水路较陆路便捷、稳当不少。
船行旬日,来到钱塘湖(唐以后改为西湖,即今杭州西湖),而今的西湖两岸当然比不上后世的规模,但是湖面宽阔却比后世大上不少,因钱塘县不对,而今应该称为杭州,为州治所所在,两岸也是垂柳依依,庭院、酒肆鳞次栉比,又因是夏秋之交季节,天气暖和,两岸人流熙熙攘攘、湖面画舫楼船往来不绝。
高不二正站在船头欣赏西湖美景,忽闻身旁苏小小轻吟:“心交原不问亲疏,对饮哪能较有无?谁知一上金陵路,旧路不复!梦钱水何不归欤?返故居,国却不国,比梅花想更清癯。”
高不二转头,看船头佳人头挽飞天髻,斜飞凤钗,面若银盘,目若秋水含愁,两道秀眉微蹙,悬胆丰鼻下朱唇点点,启齿之间,贝齿洁白如玉,身材高挑而略感消瘦,却难掩袅娜纤巧,细腰如柳。
看得高不二神情恍惚,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思索一下,开口道:“昙花短暂,容颜
易老,一曲红楼几多娇,金银梦,玉楼亭,转头事随风。 去日苦多,来日方长,对酒空吟颓废了,梦醒时,正年少,何不博长空?”
见苏小小看他,报以微笑道:“小小姐,天下大势分分合合,换个收 税的而已,都是门阀士族之间的把戏,你不要想那么多啊,来日方长,听君姐姐的好好养好身体才是,等一会儿到家我给你把把脉,把你养得白白胖胖才是。”
“想不到二郎对政 治了解的也那么透彻,好呀,等你把我养得白白胖胖的。”看来归家心情不错,苏小小倒是开起了高不二的玩笑,稍顿继续道:“听君姐姐说二郎也是满腹经纶,今日总算见到了。”
“哪里哪里?比不得小小姐这大才女万一,与小小姐相比,还差那么一丢丢。”高不二哈哈笑道。
一边的月儿俏脸微红,哼道:“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转着弯夸自己。”
高不二毫不介意,一路而来两人斗嘴不绝,平添了几许乐趣,苏小小抑郁的心情也得到了舒缓。
“月儿,你说啥呢,谁脸皮厚,哦,你说我呀还是你,要不咱们互摸一下比比?”高不二言出即行,饶是月儿身手矫健,也被他伸过来的咸猪手吓得惊叫连连。
“你俩别闹了,先回家。”苏小小止住嬉闹不休的二人。
上得岸来,靠近码头有一座典型江南四水归堂合院,一样的青砖、黑瓦、白色马头墙,林木森森。
轻叩门扉,门里人询问:“谁呀?”
“吴大娘,我和小姐回来了,开一下门?”
吱呀一声,门打开,一个收拾的干练利索的花白头发大娘走出来欣喜,道:“小姐、月儿你们可算回来了,前两天隋兵来,闹了好久,老天保佑,你们平安回来了。”
将苏小小和月儿迎入家门,吴大娘回身看到抱着两个包袱的高不二,道:“小哥送到这里就可以,辛苦了,东西给我吧。”
合着把哥们当成跑腿儿的啦,高不二笑嘻嘻道:“吴大娘,您见过咱这么风流倜傥的跑腿的不?”
吴大娘愣了一下,再看高不二光着个脑袋,机灵古怪,似乎和风流倜傥没啥关系——
“咯咯——大娘误会了,二郎是我们一起的,快进来吧。”苏小小笑道。
来到院内,两边是两座厢房,正面是一座两层阁楼,阁楼一层是客厅,想来二层就是苏小小闺房、琴室了,院内各类盆景错落有致,整个院子井然有序,整个院子就苏小小、月儿、吴大娘三人,由于舟车劳顿,吃了点饭后各自休息,如是过了几日——
这日,苏小小把高不二叫到阁楼琴室,在一幅半透明梅花粉纱屏风上看到了那首:妾乘油壁车 ,郎骑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 。不由叹了一口气。
苏小小不知道他叹什么气,开口道:“二郎这些时日住的还习惯么?”
“谢谢小小姐了,挺好的。”
“二郎习惯便好,二郎以前是否上过学堂,读过什么书啊?”
高不二看着气色稍好的苏小小,不知她是合意,苏小小笑道:“二郎不要紧张,今天给二郎商量个事。”
“你说,小小姐。”
“你今年七岁还是八岁啊?”
高不二也不知道说几岁好,就信口胡诌道:“八岁。”
“八岁就能出口成章,想来二郎也是出自书香世家,万不敢荒废了学业,我准备托人将你送到当地名士那里继续学业,以后也好考取个功名,不知二郎以为如何?”
啥?!你让哥们一个21世纪高材生去拜一个1000多年前的酸儒生为师,他能教的除了之乎者也外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再说目前只有十几年的太平日子好过,他还没有看破红尘学老道士渡劫飞升那心思,好不容易来一趟,应该抓紧时间赚钱、培养势力,以便在杨广登基后的动荡岁月里生存下去才是正理,然后再领略一下盛唐风华才是,时间浪费不起。
本来他打算这几天针对苏小小的病症把阿胶糕配出来,再把君念奴的委托告诉苏小小后便告辞去洛阳,毕竟此时的洛阳可算是世界第一大城市,人口超200万,商业发达,那里才是群英荟萃之地,而今似乎难以开口作别。
看他沈默不语,苏小小也不着急,微笑的看着他,一旁的月儿眉头一皱道:“你还考虑什么,你知不知道想进学有多难,穷苦人家的孩子终其一生都想入学,毕竟学费也不是一个小数。”
“月儿——”苏小小开口阻止。
高不二知道苏小小生性善良,实在是为了自己好,而且在古代士农工商等级森严,想要出人头地唯有仕途,苏小小也是不想自己浪费了天赋,组织好语言,搓着手腼腆道:“小小姐的美意不二深感欢喜,但是才经过山河破碎、亲情不余的煎熬,而今我神伤未愈,实在是难以专心做学问,再过一些时日可好?”
苏小小颔首道:“二郎所言也是,如此就过些时日再提。”
“小小姐,不二也有个不情之请?”
“二郎但请说来。”
“我想给小小姐把把脉,为你调理一下身体可以吗?”
“二郎还通岐黄之术?”
“以前闲暇之余学过一点点。”高不二脸不红气不喘道,他哪是专业学过,也就背过黄帝内经、汤头歌、齐民要术、中医脉象口诀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