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我心里一紧,活动着身体调整为半躺,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我心里很压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要说的一定不是好消息。网
“阿青应该告诉过你浮岛出现异动了吧,所以我们让司家的报告从一月一次改为一周一次,不过从今天开始要改为一日一次,因为它已经开始上浮了。”
“已经开始了?!”
我弹坐起来,浮岛的异动是我心里的阴影,但这也太快了,前不久还只是有上浮迹象而已,没想到现在就开始了,我全身是伤,虽然不重但也有影响,本就危机重重,再拖着这样一副身体岂不是送死。
“反应别那么大嘛,根据以前的记录,它要彻底浮出海面大概需要一星期至一个月,我们离它不远,看它现在的速度,应该不会再有大的移动,大概二十个小时就能到,你最少也能休息一周,这段时间你只需要养伤,什么都不必做,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
阿川的语气一点也不轻松,尤其是最后一句更像是命令,我心里沉重得要命,事情一定超出了墨家的掌控,这就像是一场突袭检查,我们明明为此准备了许久,却还是在最后关头被看到了狼狈的一面。
可能是我的表情太沉重,阿川突然笑着拍了我一下:“何必摆出这副模样,无论担忧与否都要去,平静下来吧,小心一点,可别在最后关头把自己搞到生病。”
他说完就走了,我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发呆,太快了,我的命运就像在天平上摇摆,永远不知道何时会落向另一方。
外面的天空是瑰丽的粉紫色,我爬起来出了门,只见夕阳将半边天空烧得血红,海面上的层层金光芳华万丈,照得我睁不开眼睛。
我看到神哥坐在海边最大最高的那块岩石上,已经蓄长的白发随风飞舞,分外显眼,他似乎很喜欢海,只要闲下来就会坐在那里,静静地看上一整天都不会厌烦。
他倒是挺适合钓鱼的,我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这个,没忍住笑出了声,他喜欢海也正常,在雪域住久了,海对他来说就是另一种风景。
但他看的真的是海吗?明明很温暖,我却冷不丁打了个寒战,他说过的,他在看那座岛。
我们需要乘二十个小时的船才能到的岛,他真的能看见吗?这是连阿青都看不到的远方,他说的看未必是眼睛,而是感觉。
他真的很奇怪,能感觉到“死人”,感觉到玉,感觉到独属于一个家族的血液的味道,这一次他感觉不到玉了,却还能感觉到岛,这座岛里有什么值得他牵挂的东西吗?
我不能理解他,如果不是真的在我眼前,我肯定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一个人,墨家也很独特,却远没有他身上的神秘感。
我忍不住反手摸了摸脊梁骨,上面全是伤,隔着绷带也很疼,我知道那上面有一串看不见的咒文,会在我因血咒而死后出现。
神哥也是“死人”,从一开始我就该明白的,不然咒文不会显现,但他没有变成干瘪的怪物,而是有了很多特殊的能力。
我真想去问他更多关于岛的事情,却又很怕,上次我选择了落荒而逃,这一次也不见得更好,他不告诉我尚可,如果真的说了,我又该如何面对?
我叹了口气,我发现我不该闲着,闲下来就会忍不住多想,我突然又想钓鱼了。
夕阳渐渐沉没,光芒一点点消失,空气中也泛起了丝丝凉意,我打了个喷嚏,牵动着全身的伤隐隐作痛。网
时间不早了,我转身回了房间,近一年没有联系外界,竟也不觉得想念,我最想的其实是在客栈闲下来的半年,平和安稳,任由岁月如梭,我自淡然。
可惜这种生活很难再回来了。
我那么累,那么痛,却睡不着,我很紧张,就像第一次去上学的小孩,我满脑子都是冥王的陵墓,连带着小时候听过的鬼故事里的恶鬼,阎罗王生死簿黑白无常之类,全都在眼前晃来晃去。
这些幻象又和从前的恐怖经历结合起来,变成了复杂诡谲的场景,因为太混乱,倒不怎么恐怖,但它让我睡得很不安稳,一觉醒来头疼欲裂,比睡前还要累。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好几天,直到外伤的疼痛渐渐淡去才好一点,我这几天除了阿尘一个人都没见过,似乎所有人都不在岛上了,连老黄也不见踪影。
就像黎明前的黑暗,暴风雨前的平静,即使什么都没发生,我也能感受到无形中酝酿着的风波,开始前越安静,来临时的冲击也会更大。
没有人管我,我自顾自地去海边钓鱼,心事重重什么都钓不上来,最后干脆舍弃了鱼竿,像神哥一样在海边一坐一整天,说起来我也有好几天没看见他了。
已经八天了,除了阿尘谁都没有露过面,我的外伤也都好得差不多了,伤口已经结痂,无需再上药,连阿尘也消失了,我突然体会到了阿青的感觉,原来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岛上是这副模样。
第九天,第十天……第十三天。
我心神不宁,什么都没做却身心俱疲,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瘦又憔悴,我这几天几乎什么都吃不下,也不觉得饿,他们还是没出现,我忍不住怀疑他们是不是在骗我,原本要参加任务的是老黄,而这时候他们已经去了。
应该不会吧……我越想越慌,直奔医疗室,我没敲门,直接去拧门把手,门是锁着的,阿尘不在里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怀疑,可一旦种下种子,就会生根发芽,我焦躁不安,在海边坐了一上午,早早就去餐厅门口等待,我又一次遇见了做饭的师傅,不是从前见过的那个,但他们神态一样,被我吓了一跳,什么都没说就落荒而逃。
我没吃饭,就坐在门口等着,等了很久很久,终于看到老黄从山上下来。
我如获新生,松了口气,只要老黄还在,我设想的那些可怕场景就不存在,老黄还是神色如常,很自然地跟我打了个招呼。
他走进餐厅,没走几步又停下了:“你坐门口干啥?吃完了?”
我摇头,犹豫一下站起来和他一起吃,他的精神比我好多了,他也注意到了我的异常,抬手摸了一把我的额头:“没烧啊,你怎么脸色那么差?”
“可能昨晚没睡好吧。”我讪讪地笑了笑,他也没再问。
我很想和老黄多说几句,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也只能看着他离去,我抬手捂住了脸,这种日子再持续下去,迟早要发疯。
又是毫无波澜的一天,我准时合眼睡觉,却在睡得最熟的时候被吵醒了,我已经习惯了警惕,只要有一点声音就会醒来,就在刚刚,我听到门发出了一声不和谐的“吱呀”。
“谁?!”
我一下子就坐了起来,一束手电光突然亮起,我眯眼看去,竟然是阿青和阿川,他们穿戴整齐,和平时休闲的衣装完全不同。
他们果然还在,我迅速跳下床:“怎么了?”
他们的脸色很严肃,阿青低声开口:“换衣服,马上出发,司家失联了。”
我心里一紧,没多问,用最快的速度换上了那套早已准备好的衣服,穿上这一身黑就好像真的变成了墨家人。
“现在是什么时候?”我跟着他们出了疗养院,快步向山下走去。
“零点四十。”阿青开口。
“司家出了什么事?”
“上船再告诉你,别问那么多。”阿川突然开口。
我赶紧闭了嘴,抬头只见天空一片阴霾,无星无月,整座岛都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我们经过了老黄居住的那片房屋,我忍不住转头看了几眼,没想到我竟然连告别都无法说,他早上知道肯定会暴跳如雷。
我们一路到了港口,我远远看到港口边站着几个人,十九,神哥,十一,一个都不少,而海面上正驶来一艘船,比从前看到的更大,微弱的灯光照亮了死寂沉沉的黑暗。
船上似乎有不少人,深夜还是很冷,我抱住了手臂,没有人说话,气氛非常凝重。
船很快就靠了岸,激起一串水花,七八个人走下船,为首的就是小七,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更年轻的漂亮女孩,丹凤眼一眨一眨的,能把男人的魂勾了去。
除了那个不认识的女孩,所有人手里都拿着或长或短的刀剑,我一惊,微微转头,这才发现十九和十一的腰间也别着两把。
我忍不住想起了打靶场,一群明明有枪的人,竟然还用着古老的冷兵器,但越是如此,越能让人感受到这个古老家族的神秘。
“这座岛的安全就交给你们了。”阿青对小七说道。
小七点头,她身后的女孩却突然跳上来抱住阿青的手臂,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声音清甜:“青哥哥,小心一点,我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