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松开手,黄才良预料不及,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老乞丐咧嘴笑了一声,随后端起地上的面碗,看样子他是不打算留给小乞丐了。
老乞丐终究还是没有收下银子,他端起面毫不在意地呼呼啦啦吃了起来,还没忘记把剩下的馒头都塞进怀里。黄才良坐在地上看着老乞丐风卷残云般将面碗吸得干干净净,然后老乞丐将三个面碗堆放在一起塞给黄才良。
“回去吧,记住我的话!”老乞丐扬了扬手,示意黄才良回去。
黄才良一把爬起来,他现在已经不觉得害怕了,只是觉得这个老乞丐很奇怪,虽然这还是他第一回接触乞丐,但是他感觉这个老乞丐的行为并不像一个真正的乞丐。
带着三个饭碗和银子回到客栈,黄才良的脑袋里一直回响着老乞丐的话:“记住我!”
不知道为什么,黄才良感觉这个乞丐认识自己。
“回来了,银子给他了吗”黄成志问道。
黄才良回过神来,把银子放在桌子上,“他不要。”
“不要哼,奇了怪了,还有乞丐不要银子的,他该不会是嫌少吧!”李氏鄙夷地说道,她是打心眼里不喜欢乞丐。
“爹,他把面条都吃完了,一碗都没留给小乞丐。”
“呵呵,也许他根本不认识那个小乞丐,就是想利用小乞丐多骗你一碗面吃呢!”黄才月猜测道。
“可是他把面吃完了,又把馒头都拿走了,小乞丐就没得吃了。”
“没关系,等一下老乞丐离开了,你再去给小乞丐送一碗,先吃饭吧。”
“好,谢谢爹!”黄才良大喜过望,总算抱起饭碗敞开吃起来。
不到一炷香时间,黄才良咽下最后一口饭,扭头一看,却发现老乞丐已经不见了人影,连同那个小乞丐也不见了。
看着空空如也的街角,黄才良忽然觉得一阵失落。
黄成志发现儿子的神色不对劲,便也看向街角,发现老乞丐消失之后,他安慰道:“良儿,世上之人形形色色,多是怪异之人,你以后就会慢慢知道的。”
黄才良不知所谓,只是呆呆地看着父亲。
一家人在客栈歇息了一晚,第二天,便赶着骡车朝杨树村驶去。
回到家里,一家人欢天喜地,老爷子更是亲自操刀宰了一只羊,为两个孙孙接风洗尘。
村里人得知老黄家的两个孩子已经从县衙回来了,便猜测到怎么回事,那些失窃了的人家又开始对老黄家热情起来,还有不少人亲自登门,为事前冤枉了两个孩子来道歉。
老黄家的几个成年人都深谙人情世故,无论这些人之前说过多难听的话,他们依然敞开笑脸,对来道歉的人都说着一些“没关系”、“不怪你”、“难免的”之类的话。
而黄才月和黄才良一直在大牢里,他们不知道村里发生的事,即便是蹲大牢的那点委屈,也被黄成志一天的“县城之旅”给弥补了。
只有黄才义对这一切表现得很不满。
黄才义也许有一点替自己的弟弟妹妹不值,但是他最大的不满,是对这些成年人的态度,包括他的家人。
几天之前,这些人是如何对着爹口出不逊的他们要把自己全家赶出村子,他们当时的嘴脸、那些难听的话黄才义一辈子都忘不了。可是一转眼,这些人又成了自家的座上宾,几句轻飘飘的道歉似乎就能把之前发生的一切都给抹杀掉。
所以当这些人来到老黄家时,黄才义就尽量不露面,他害怕自己一见到这些人就会把积攒已久的怒火全都发泄出来。
这天,正如黄成志所料,村长罗勇和杨连顺带着他们的孩子也从县衙回到村子,罗勇一着家便召集村民,说是要宣布失窃案的结果。
黄成志和三位老婆带着孩子也去了罗勇家,只留下黄才义和老爷子在家里。
黄才义原本在后院练拳脚功夫,忽然听见有敲门声,这个时候村里人应该都去了村长家,所以黄才义觉得有些奇怪。
见敲门声一直不断,屋内的老爷子便催促黄才义去开门,开门一看,黄才义发现是李婶母子。
一看见这娘儿俩黄才义就怒不可遏,当初爹发动全家去帮她们找镯子,她家女儿珍珍还是才月要好的朋友,可是李婶也是当初要赶自己全家出村的人之一,李婶也曾对着爹骂过非常难听的话。
“你们来做什么村长不是要宣布失窃案的结果吗你们不去听听”
“呃,我以为黄先生还没走呢,所以想顺道过来看看”李婶的声音毫无底气,看样子心很虚。
“哦,那你来迟了,爹他们早就过去了。”说完,黄才义便想关掉大门。
“等等,”李婶说道,“才义,是李婶不好,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才月,还还说了那些难听的话我”
“打住,李婶儿”,黄才义轻蔑地一笑,“道歉的话还是省了吧,就算你要道歉,也应该跟才月才良道歉,跟我爹道歉。再说了,你现在道歉有什么用该泼的脏水你已经泼了,你该骂的话已经骂了,现在你的镯子找到了,失窃案也被我爹查清了,这个时候你指望道个歉我们家就原谅你咋的,什么好处都让你占了呗!另外,往后你还是离我们家远一点吧,万一又丢了什么东西,才月和才良可受不了那份冤枉。”
黄才义的话让李婶的脸热得发烫,她笑也不是哭也不是,站在黄家门口不知所措。
这个时候听见动静的老爷子走出来,赶紧把黄才义喝了回去,随后又给李婶说了两句好话,李婶这才灰溜溜地离开老黄家。
回到屋里,老爷子看着一脸无所谓的黄才义直叹气。
“哎,才义啊,你的性子太急了,你要学着大肚一些、忍耐一些。”
“呵呵,公公,可能我一辈子都学不了,我就是不喜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承认,站在李婶的角度她有理由怀疑才月才良,她也有权骂我爹,有权想把我们赶出村子。可是同样,我也有权不原谅她,有权不让她进屋。我才不像爹和娘,明明很恨,却非要摆出一副笑脸。”
“可是才义,人活在世讲的就是人情世故啊,你都十六岁了,还不懂得这些是要吃大亏的。”
黄才义满不在乎地走到老爷子身边,伸手搀住老爷子的胳膊,“公公,放心吧,我啥亏都吃不到,我才不像才月和才良他们俩,尽干那些蠢事。”
黄才义正准备扶着老爷子进后院,忽然门口又传来敲门声。
黄才义不耐烦地转过身,正要跑去开门,却被老爷子给拦住了。
“别冲动,这回咱俩一起开门。”
黄才义咧嘴一笑,“好,一起开门,一起摆个笑脸去贴他们的冷屁股。”
老爷子苦笑着摇摇头,“你呀,都十六了,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爷孙俩说着话便拉开门闩,黄才义抢在前面拉开大门,就看见两个身穿黑色斗篷、戴着斗笠的高大男人站在门口,他们的斗笠遮住了他们的脸,黄才义看不出来者是谁。
黄才义刚准备询问,忽地看见公公张大了嘴,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这时,那两个高大男人摘掉头上的斗笠,两人齐声叫道:“爹,别来无恙!”
......
在村长院子里,村长拉着罗伍和杨良俊站在众人中间。
罗伍和杨良俊耷拉着脑袋,正像两个受审的犯人。
黄成志站在院子一角,他的三个老婆各是一副得意的神色。
“诸位村民,”罗勇大声喊道,“大家安静安静,众所周知的失窃案,现在查清了,我今天就将审判结果公之于众,一来是为还黄家一个公道,二来是给大家道歉。”
“经过知县大人的仔细盘查,现查清窃贼便是罗伍和杨良俊。经过罗伍主动交待,是他谋划了整个失窃案,而杨良俊只是从犯,他只是听从罗伍的话而行事的。”
“不过,他们俩窃取财物并不是想据为己有,而是想和黄家的两个孩子开个玩笑。只不过他们没有料到事情会闹得这样大,而他们还只是十多岁的孩子,当事情闹大之后,他们便害怕不敢交待了。”
“大家知道,罗伍是我的儿子,他犯了这么大的罪过,是我罗伍教子无方。我之所以把他领回来,就是想让他在我的严加看管之下好好改过。在这里,我作为村长,请求大家给这两个孩子一个机会,让他们将功补过,让他们重新做人。”
之后,村长又说了许多话,都是些关于如何保证两个孩子不再犯事和如何严加管教之类的话,黄成志笑了笑,决定不再往下听了。
他到底是高看了罗勇,罗勇虽不至于和杨连顺为一丘之貉,可始终都是村子里的“权贵”,改不了他们一心为己的私心。如果只是杨连顺一家的事,估计罗勇还能稍稍保持公正,可一旦涉及到他自己家,罗勇的公正心便烟消云散了。
整件事黄家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可是在罗勇的嘴里只是几个字便匆匆带过,这不仅显示了罗勇的心虚,还表明他不服气。罗勇大篇幅说辞都是为自己的儿子开脱,不只是为罗伍,还是为杨良俊开脱,也许罗勇意不在此,但是这再一次证明,他罗家和杨家是站在一起的。而罗勇还是当着所有村民的面来说明,黄成志心想,或许一股汹涌的暗流正在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