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的报纸的确热闹,每家报纸都是一个版本的故事,惊悚的、艳情的、荒淫的……
“简直岂有此理!混账!混账!我金铨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金铨看到报纸气的狠了,直接回家,把还在床上睡觉的两人拽下来,劈头盖脸一通骂,又一人打了几棍子,禁足!
与此同时,金铨暗中吩咐人,务必要找到陈玉芳,让其再也不能出现。
因为火灾现场没有发现残骸,所以也有人推测陈玉芳根本没死。
冷清秋也看到了报纸,看到金燕西的名字也出现在上面,好似也不是那么愤怒和伤心了。
自从两个人关系和缓,接连遇到挫折,好像上天都不愿意看好他们。冷清秋本来已经动心,可金燕西接二连三的举动又让她冷了心。她觉得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根本不理解金燕西,那么费心费力的接近她,讨好她,为何她略一靠近,他又表现出轻视?
实在怨不得冷清秋误会,因为陈玉芳的搅局,使得两人根本没来得及加深感情。
或许冷清秋还抱着一丝侥幸,毕竟好不容易动心一回,她在等着金燕西来解释。她需要金燕西一个态度,让她决定是否还要继续下去。
但此时的金燕西已是自顾不暇,哪里还记得冷清秋。
醒过来后,问起昨晚之事,金燕西唯有茫然。他记得去找了陈玉芳,似乎还听了陈玉芳唱戏,可后来发生了什么?他觉得浑身不对劲儿,每个人都在问他,好像真发生了什么惊天大事一样。
金燕西二哥却是病倒了,烧得晕晕乎乎,嘴里还喊着“玉芳”,一会儿又嚷嚷着“我陪你去死”,把金家太太小姐们吓得不行,却也隐隐猜测到那晚的事情,可他们个个都觉不可思议,不肯相信,只认为是金振鹏烧糊涂了。
王玉芬又恨又担心,把陈玉芳骂的狗血淋头。
半个月过去,冷清秋始终没等到金燕西。
她觉得金燕西肯定是放弃这段感情了,或者,这只是有钱少爷无聊的消遣,否则就算金燕西不方便出门,也可以让他五姐给她带个口信。隔壁的房子借给爱国学生了,金润之常过来。
这段时间金润之倒是来过一次,但金燕西正被问的晕头转向,忘记交代口信的事儿。
另一边,恢复意识的欧阳于坚也病了一场。
欧阳倩是第二天发现欧阳生病,欧阳灵魂被压制,昨晚为对付情鬼,桃朔白动作有点儿大,冲击到欧阳灵魂,但影响并不大。欧阳退了烧,卧床养了两三天就差不多恢复。
失去意识这段时间欧阳是没有记忆的,医生说不清原因,只能猜测是发烧影响了记忆。
欧阳倩觉得肯定是他连续写作累狠了,就劝他:“以后可别不管不顾的埋头写,身体要紧,我们家也不缺钱……”
从母亲口中得知这段时间自己的举动,着实令欧阳吃惊。
一气之下辞掉学校的工作或许有可能,但是写?
欧阳将之前的底稿翻出来看了一遍,越看心头疑惑越大,如果不是母亲亲口说出来,他绝对不信是自己写的东西。欧阳有些心慌,怕母亲担心,没有表现出来。又旁敲侧击问了一些细节问题,他觉得先前的“欧阳”肯定不是自己,和自己的脾气明显有区别,但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经历被金燕西抢工作的事才变化。
一开始欧阳满心戒备,深恐那个未知的人再回来,但所幸一直平安。
许是被吸引,欧阳逐渐有了动笔的欲望,更何况先前编辑约过稿子。
他觉得是个机会。
未免露出破绽,他换了类型。
欧阳文采本就不差,新书大纲又几经修订,编辑哪里一次就通过了。当新书开始连载,已经是一个月后。
总理府上,金燕西恢复如常,但他依旧没能出大门一步,金太太将他盯的紧,金家姐妹们也死死盯住了他,只因为金家二公子金振鹏一场高烧下来人已经烧糊涂了。反反复复高烧低烧,人最后活下来已经是万幸,可那脑子就烧出了问题,人有些疯了。
如今的金振鹏得时刻有人看着,他整天在大宅里乱跑,嘴里嚷嚷着“烧烧烧”,说是因为高烧坏了脑子,不如说是那晚的大火留下了后遗症。
王玉芬整日以泪洗面,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她丈夫被陈玉芳害了不算,娘家弟弟也是一场大病,好在最后养过来了。
金燕西看到二哥的样子,心有余悸。
说实话,金燕西无数次的回忆,始终说不清楚那晚自己为什么非得去见陈玉芳,好似对方一个电话他就去了。他记得在那儿见到几个旧识,还包括自己二哥,隐约着都是想跟着陈玉芳一起死,这、这太古怪了。
金燕西都不敢深想,一想就觉得脊背发凉。
等到金燕西想起冷清秋,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月。
家里看他一直好好儿的,总算放了心,但外出还是要人紧跟着,也得事先报备,还再三叮嘱,不准他跟三教九流的人来往。
金燕西坐车去了落花胡同,今天周末,冷清秋是不上课的。
韩妈看到他十分意外:“七爷,您怎么来了?”
金燕西这么长时间不露面,韩妈以为他放弃冷清秋了呢。
要知道,冷清秋的舅舅宋世卿热衷于撮合外甥女和金燕西,为此还去过总理府,但几次都没见到人。后来宋世卿连连叹息,说自家外甥女没福气,也是无奈的接受了现实。
金燕西也知道自己理亏,笑着解释道:“前阵子家中有事,没能出门,你家小姐在家吗?”
“不在,我家小姐一大早就出门了。”韩妈想了想,又说:“七爷以后不必来了,那么长时间没来,我家小姐都不准我提起您,再者说,小姐她去找欧阳先生了。”
这番话暗示的很明显。
金燕西脸色一沉。
冷清秋的确是去找欧阳于坚了。
欧阳于坚一直喜欢冷清秋,对于冷清秋的登门自然欢迎之至。
冷清秋以前对欧阳是尊敬,以及对其才华的仰慕,和金燕西的恋情半途夭折,令她情绪低落,平时不出门就看书看报打发时间。恰好欧阳在报上连载,冷清秋爱上了欧阳的故事,每常有了空闲便找欧阳,一起讨论书中人物。
现今冷清秋虽没喜欢上欧阳于坚,可那份好感在增加。
再则,相较于金燕西,欧阳与她之间没有门第之隔,同时喜好诗文,兴趣相投,言谈得趣,相处起来十分自在。
眼看时候不早,冷清秋提出告辞。
“我送你。”欧阳每次都要送她出巷子。
冷清秋笑笑,习以为常,并没有婉拒。
两人边走边说,还在谈着欧阳的书。
欧阳于坚笑道:“多亏了你,你的建议很好,使我看到了很多不足。经过修改,书中的人物更加饱满真实了。”
“先生的书本来就好,我很喜欢,能为先生尽力,是我的荣幸。”冷清秋心里是真高兴。
一出巷子就看到一辆敞篷轿车,车边站着的人正是金燕西。
两人都愣了一下,显得很意外。
欧阳看到金燕西不善的神色,本想说什么,但又想了想,说道:“冷清,我先回去了,有事就来找我。”
冷清秋点点头。
不过是一个多月,再见面,竟恍如隔世。
金燕西本来是满心期待的去找冷清秋,没找着,还得知冷清秋和欧阳走得很近,心里就憋着一肚子火。这会儿亲眼目睹两人并肩而行,言语含笑,似乎十分亲密,金燕西脑子里一炸,身体先思想而行,冲上去就对着欧阳挥拳头。
欧阳完全没有防备,一下子被打在脸上,整个人摔倒。
金燕西还不罢休,面色愤怒狰狞,压着欧阳还要下手。
“你,金燕西,你疯了!”冷清秋连忙上去阻拦。
欧阳回过神来,毫不客气的回手,两人打在一处。
金燕西下手狠,欧阳也被打出了真火,双方都没留手,最后虽然被拉开,也一起被送到医院去了。
当金太太得知儿子进了医院,由于前次的阴影,险些没昏过去。
而金铨听说了事情原由和经过,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混账!”
之前戏园子失火,好几个公子哥儿被卷进去,特别是金铨两个儿子都涉嫌其中,舆论压力,包括不对付的政敌都跳出来,总理府也是风雨飘摇。金铨再三告诫子女要低调行事,金燕西倒好,刚一解禁出门又捅个篓子。
欧阳于坚看似没什么背景,可他是个文人,文人的笔杆子何等厉害?万一恼怒起来拉上几个同好,在报纸上一通笔伐,只怕他这个总理都要被逼得再次请辞了?
说来是自家儿子先动手,理亏,金铨为表态度,提着东西亲自去医院探望。
怎知刚进病房就看到欧阳倩,金铨愣住了。
虽说二十年没见,可欧阳倩大致模样还在,金铨岂会认不出来?又见欧阳于坚跟着她的姓,也是二十岁,一时间金铨就将欧阳于坚的身世猜出来了。
欧阳倩也没料到会和金铨再相见,心绪格外复杂。
金铨回去后细细查了欧阳于坚,越看越满意,也忍不住连连叹息。家里养得四个儿子都不成器,没想到表妹也怀了他的孩子,教养得那么优秀。金铨有心相认,又不敢相认,实在时机不好,若这时候再冒出个私生子……
金铨想两全其美,既可以留欧阳辅佐家里的儿子,帮衬着金家,又不至于惹来麻烦。
金太太何样精明,从金铨的态度看出了端倪,几句就试探出欧阳身份。
金太太看似不经意的几句话,点出金铨所面对的困境,最终令金铨彻底打消留欧阳在身边的想法。于是金铨给了一笔钱,由金太太亲自送过去,说是给欧阳出国留学的费用。
欧阳倩也不笨,她就没指望过金铨,也没想过去相认。
现今金家拿一笔钱说是给欧阳出国,实际上就是打发他们母子离开,免得被人发现生出事端。
欧阳倩一直是个要强的性子,这时候也是一样。
她没要金太太带来的钱,但给出了明确的态度:“金太太请将这钱带回去,我们受不起。请总理放心,我年纪大了,想着叶落归根,过几日就跟于坚回南方老家去。”
金太太也是知道她的脾气,听到这般回答,心就安了。
欧阳倩到底没告诉欧阳身世,和原剧不同,这时冷清秋没嫁给金燕西,欧阳也没去金家,所以自然不可能从金铨的态度看出端倪,也就没对自己身世有什么猜疑。
欧阳倩说要回男方老家。
欧阳觉得太突然,可母亲坚决,他又孝顺,最后只好同意。
报社方面倒不用担心,提前将稿子邮寄过来就行,他只是不舍冷清秋。
当得知欧阳要走,冷清秋赶来送行。
火车渐渐远去,冷清秋心中落寞,泛起一丝不舍。
好在现今局势尚未乱,人虽相隔两方,但彼此一直通信。
金燕西又时常来找冷清秋,冷清秋很不耐烦。
“金七爷,你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请你不要再来找我!”令冷清秋绝望的不是彼此的门第,而是彼此的理想和观念,更何况,此时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另一个人,一个跟她志同道合的人。
金燕西自是不甘心,可再去找冷清秋,已是寻不到了。
落花胡同的宅子里只剩宋世卿,他讨好的说道:“七爷,我外甥女跟她母亲回乡去了,前天就走了,我也拦不住啊。”
“回乡了?回了南方去了?”金燕西怔怔失神,最终落寞的走了。
他现在还能想起在黑夜的巷子里初次遇见的冷清秋,也记得在山寺外的石梯上越走越远的背影,后来花店里捧着一盆百合轻浅含笑的清丽……
终究是寻不着了。
这之后没多久,金燕西又恢复如常,依旧是爱玩能闹的金家七爷。
总理府看着人丁兴旺,可偌大的一个家,做顶梁柱的只有一个金铨。金铨年纪大了,又要操心公务,又要给儿女收拾烂摊子,还要应付政敌的明枪暗箭,当一直以来的忠实属下白雄起翻脸,金家境况陡然直下。
金铨恨透了白雄起,借着办酒会宴饮的名义请了几个同盟,想商讨对策。
谁知白雄起不请自来,几句讽刺的话一说,金铨气怒攻心,又有高血压,一下子就脑出血中风昏倒了。
金铨最终没有抢救回来。
金铨一死,金家大厦将倾,各房分崩离析。
金燕西最终跟着两个姐姐出国去了,而他的五姐润之却是跟着男朋友李浩然去了南方革命,也正是这层关系,他后来得知冷清秋嫁给了欧阳。
看着窗台的百合,记忆中的面容也模糊了。
金燕西是真心爱过冷清秋的,但他不知道如何维护这份爱,时过境迁,现在想想,那也是年轻时候一段较为难忘的经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