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孙辰他们把自己认识的人家走了个遍,就只剩下自己的奶奶一家没有拜访到了。
“阿辰,你如果不喜欢,咱们站这里待会儿,等人来的多一点你再进去。”大壮看到孙辰的脸色不好,以为他是不想进去。可是如果今天阿辰不进去给他奶奶拜年,阿辰日后会让她给拿住错处奚落,人进去的多了,希望老太太会碍于面子不发作他。
“不用,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趁着人少,如果她做的太过分,自己还能转身甩手走人。
此刻所有人都坐在孙杨氏所住的那两间正房里,八仙桌上摆着给过来拜年的人准备的瓜子糖果,孙杨氏则端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等着众人给她磕头拜年呢。
孙辰进去谁也没看,首先就对着孙杨氏跪下了,“奶奶,过年了,孙儿阿辰给您拜年,祝您福气多多,身体健康。”
“奶奶过年好,祝奶奶身体安康。”二妞跟在孙辰后面,也跪下磕头。
“嗯,过年好,你们起来吧。”孙杨氏早在孙辰进来的时候就已经面露不虞,可到底是在新年第一天,她也不会给自己寻不痛快。
孙辰知道这真是不容易了,也痛快地没有磨叽,从地上爬了起来。
抬头看到大伯父亲三叔兄弟几个,作势又要跪下,“阿辰也给大伯三叔和爹拜年。”
一旁端坐着的孙齐和孙彬动弹都没有动弹,就擎等着孙辰给他们磕头了,只有孙周,急忙站起身来扶住孙辰:“我们都还年轻,就不承你这个头了,心意到了就行了。你阿佑哥和大妞都没有磕头。”
孙辰本来就没打算给他们磕头,孙周还算是应当,毕竟是他的父亲,孙周孙彬算是怎么回事?既没生他养他,又没关怀照顾过他哪怕一次,只不过顶着个长辈的头衔,就想在这里装大头蒜?!
孙采薇和孙佑在一旁看了撇撇嘴,继续吃着桌子上的糕点,反正他们也只给奶奶磕了一个头,还得了奶奶给的大包压岁钱呢。
“阿辰,听说你认了货郎杨当师傅?”孙彬淡淡开口。
“嗯,这事儿有三个多月了。”孙辰点点头,几年来第一次直视这个一直在家中地位超脱的三叔。
小时候他娘活着时,孙辰也是上过两年学堂的,学堂里的黄秀才还曾经夸过自己聪明,脑子灵活,是块读书的好材料。记得那时候三叔整天板着个脸,从来对自己都没有什么好气,想来应当是怕自己把他的风头压住。
后来母亲死了,家里因为少了一个劳动力活计骤然增多,在儿子和孙子之间,奶奶选择了最喜欢的孙彬,让他继续读书,而让自己留在家里干活。孙辰虽然也想读书,却觉得年幼的妹妹一个人待在奶奶的眼皮子底下太不让人放心,索性不再念书,回家来顶起了母亲在世时所做的活计。
后来,孙辰就几乎没有同这个只大他六岁的三叔说过话了。他考取秀才之后去了县上的学堂,最多趁着沐休时一个月回家一趟,来了就是拿银子,拿东西。连他每次吃饭,都要二妞单独给他做好了,端到跟前才行。
孙彬也渐渐不屑于再跟孙辰说话,仿佛如果跟他说得多了,就会被什么污染了似的。哪次碰到,都把下巴抬得老高,只露出一双鼻孔看人。
今天这句,应该是他近一年来跟孙辰说过的唯一一句有营养的话了。孙辰也认真回答了他,并不因为他的态度还是那么傲慢而有所敷衍。反正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杨树平的有生之年,恐怕都跟自己绑在一起了,孙辰既然要奉养照顾他,家里的这些人以后也会知道。
“事亲为大,即便以后一定要奉养货郎杨,也要在他跟你父亲之间分出个轻重缓急,不可让旁人诟病。”孙彬端起茶杯,用茶盖拂了拂上面飘散的茶叶,轻轻唾了一口才悠悠放下,等得孙辰都有些不耐烦了,他才慢条斯理地说出这些来。
听他这意思,是在点醒自己到底应该跟谁亲近么?
“三叔此言差矣,鱼知水恩,乃幸福之源也,师傅把自己看家吃饭的本领都交给了我,说是再生父母都不为过。父亲养大我,而师傅给了我以后养活自己的门路,他俩在我心里,同样重要。如果我随便轻慢了他,不是让人戳我脊梁骨,骂我不仁不义么?我自己的良心也过不去吧?”
“你!”似是没想到孙辰连自己的话都敢反驳,孙彬显然有些恼怒。但他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根本不应该因为这件事被影响到情绪。毕竟他也只是烦了母亲的唠叨,做样子训斥他几句罢了。至于这个侄子以后奉养谁,最后又有什么样的遭遇,他才不会关心。“罢了,我已言尽于此,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三叔尽心为我,阿辰自是感激。”孙辰低头做恭敬状。“还有几处长辈没有拜会到,我就先走一步了。”
“去吧!”孙彬抬抬下巴,漫不经心地说。
“阿辰,中午过来吃饭吧!”孙周寻了个机会,急忙邀请道。好长时间没有跟自己的一对儿女亲近过了,孙周的心里满是期待。
“不了爹,我师傅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孙辰对这个便宜父亲,真的是恨不起来,可是他竟然无用到儿子屡次被训时都能一言不发,硬是逼着自己对他的孺慕之情也淡了许多。
“二妞……”
“爹,我哥和杨伯他俩都不会做饭,我要回去做饭。”二妞小声道,似是不忍拒绝。可若是让她待在这里就着眼前这一家人的白眼吃一顿饭,她宁愿回去啃窝头。
“爱走就走,不在这里吃还能省下来呢!这样的白眼狼,就算是给他们吃再多的东西也一样转头就忘!”孙杨氏在一旁嚷嚷道,“整天胳膊肘往外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孙辰兄妹的脚步都没有停顿,快速地出了门。
一走出门,孙辰脸上一直维持的僵笑就消失不见了。
大过年的,他并不想跟任何人吵架,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父亲的两个兄弟总是不断地跳出来在自己跟前指手画脚,说自己这样不行,那样不对。
早在自己食不果腹的时候,他们干什么去了?帮着奶奶孙杨氏欺压自己的人当中,不就他们两个得利最多吗?为什么还要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来恶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