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孙辰认为并不完全是因为这个,但人类的习惯思维,遇到事情大都是先在别人身上找原因的居多。
孙周也是不能免俗。他并不认为其实自己的懦弱还有对母亲孙杨氏毫无原则的退让,才是害死孙李氏的根源。跟孙辰的渐行渐远也是因为他遇事总是犹豫不决,从来没有为了子女豁出去地对抗过孙杨氏,才让孙辰对他彻底冷了心。
他像是忽然大彻大悟了一般,急于改正自己的错误,所以这会儿竟然放任自己做出‘逼’着家兄把老太太接走的蠢事。
这是十分不明智的举动。
旁边的孙杨氏这会儿已经顾不上哭闹了,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一直以为三脚都跺不出一个屁来的窝囊废老二,竟然真的开口让自己离开。
转瞬之间,对于以后未知生活的恐惧,一下子超越了她的愤怒,孙杨氏忽然发现,自己竟十分的惧怕二儿子会不要她。
“老二,我,我哪里都不去,我就跟着你。”这样怯懦的语气在她身上从未有过,让孙周好不容易冷硬起来的心肠,又有些变软的迹象。
一直在后面装透明人的王氏,抱着孙骁的手臂紧了一下,等孙骁察觉到不舒服,奋力挣扎着一个巴掌拍在她的肩膀上的时候,她才像是忽然发现一样,赶紧松开。
孙采薇站在那里一样没有吭声,一开始是因为她一直低头摆弄着冯玉仙临走时赠送给她的一条珍珠手链,根本没有心思注意这边的动静。奶奶一直都是这样,动不动就对着二叔哭闹一番,她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可是等她从得到珍珠手链的喜悦之中抬起头来,却发现画风好像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她那个背地里一直教导自己凡事都不能吃亏,尤其是在孙家一定要寸步不让的母亲,现在竟然上赶着要把老太太接回镇上跟着自己家?!
孙采薇惊诧莫名,娘这是怎么了,竟然把奶奶这个麻烦精主动往自己家里揽?虽然她跟奶奶一直没有多少接触,奶奶对自己也一向算得上和颜悦色,但这一点都不妨碍孙采薇判断出,奶奶孙杨氏是她目前为止所碰到的,最难以相处的老太太,没有之一。
娘可是从来不会这般糊涂的呀。直到接收到她忽然递过来的隐晦眼神之后,孙采薇才想到,莫非娘这样做,还有别的原因不成?
不光是孙采薇这样想,孙齐也是这样揣测的,所以他们爷两个难得一致地默不作声,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充当起了布景。
“娘,你这样说可真的是让人伤心,你老大家的人是什么洪水猛兽么?就跟老二说的那样,你也得给我们一个孝敬你的机会不是?”孙王氏劝道。“要不这样吧,我们两家轮流着来,您就一家住一年怎么样?省的您老人家老在一个地方住着,万一待的烦了,换换环境也能高兴高兴嘛。”
“大嫂这个办法也不错,干脆咱们一家一年,先在这里住着,让咱娘一年之后再去镇上住一年。”
本来就已经心软了的孙周要求真的不高,孙王氏这几句话下来,他心里已经比原先舒坦多了。想到大哥一家至今仍蜗居在刘家,并没有属于自己的居所,他主动开口道。
给他们一年的准备时间,大哥应该能够租到一间合适的房子了吧。
“那哪里能行?”孙王氏立马开口拒绝道,“长幼有序,就算是轮流,也得从老大这里开始不是?不过我们现成没房子给咱娘住,得让她在这里多待上几天,等我们回去之后就去找房子,打扫干净之后就过来接咱娘,你看这样安排行不行?”
“那好吧,让咱娘在这里多待几天。”孙周低着头说。
整个过程王氏抱着孙骁,没有说过一句话,不过中午在厨房做饭时,还是忍不住往锅里多添了几勺米,原本的米粥,被她做成了米饭。
……
两家约定好了再过几天,也就是等上元节之后,就来接老太太去镇上住。
坐在回去的牛车上,孙齐和孙采薇父女两个好几次都欲言又止,他们想要问清楚孙王氏到底是什么打算,又怕被旁人听了去,一直忍到进了刘府,一家人才围坐在分配给他们的小屋里,听孙王氏说出自己的打算。
“笨呀你们,老太太出门这几年,不都是跟着老三吃喝,她自己能花几个钱?咱们这会儿趁着她手里有钱,把她给接过来好好哄哄,她头脑一发热,手里的银子不就都给咱们了吗?就算是花点银子给她租个院子住怎么了?算上老太太一年的花费,二十两银子都是多的了!”
恍然大悟的父女俩一直夸她真的是精明能干,一家人又合计了一阵,孙齐很快就出府,张罗着给他娘找了一个小院儿。
小院离刘府不远,不过不在闹市区,占地不算小,后面还有一个小菜园。不过房屋只有三间,孙杨氏一个人居住却是很宽敞的。因为房子有些老旧,租金并不算贵,一年的租金下来,也才六两银子。
……
孙杨氏这几天,在林家村过的有些尴尬。倒不是说孙周和王氏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周到细致,而是他们对自己,实在是太客气了。
每天都端到她跟前的早午晚餐,不用吩咐就被洗的干干净净的衣服,还有王氏和老二跟往常一样,对待她跟从前一样,那般恭敬的态度。
所有的一切都跟原先没有任何变化,可她就是知道,此刻的自己,已经不是当初的那般,觉得自己享受到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了。
她对于孙周,多了一份惧怕,少了很多的轻视,就连对王氏她也客气了许多,平时有什么事做的不合她意,也不再动不动就打骂了。
以前对他们夫妻提出任何的要求,她都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过分的,可现在即使是想要吃某一样饭菜,她也会在心里斟酌一下,自己的这个要求会不会被满足?
好像没有任何人,会毫无条件没有理由地听从另一个人的吩咐,即使那个人是自己的亲生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