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在短短几分钟内展露出来的东西,颠覆了叶苏秦十几年的人生观念。
原本以为时钟塔展露出超越时代的科技水平,这妥妥将是一面倒的屠杀,但是对方前面看似莽撞的安排全是为了衬托出最终凌厉的一击。
偷袭人员一开始袭击赤蝎战车并非想要将这些防高血厚的家伙干垮。恰恰相反,付出几十条人命外加一门火炮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拖住它们的步伐。
遇袭的那辆战车恰恰卡在一处高低起伏的丘陵上,其他两辆战车都在前面疾驰,此刻哪怕想要回援,卡在丘陵这种不方便机动地形下的遇袭战车恰巧阻碍了它们通行的道路。
战车这种体型臃肿庞大的战争机器,一旦失去机动力停下,要再次启动把速度提上来,有一段不算长,但也不算短的空窗期。这个时间点大概三到五分钟左右,而这个时间点,足够结束一场小规模的遭遇战了。
尤其超凡之间的决斗往往以毫秒计算,那么三五分钟的时间简直慢腾得仿佛一个世纪,等它速度上来,黄花菜都凉了。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对方目标直接明确就是后面两台多功能型自走火。
中间三台看似薄弱的轿跑和房车,这么香甜的诱饵,隐藏在背后的黑手根本没有去咬,因为他知道,里面可不是什么弱小无用的沙丁鱼,而是一群拥有可怖能力的噬人鲨。
处理完两台自走火后,酒红色西装男子径直朝着甩落在路上的挂厢走去。
不知道挂厢里面是什么,两台自走火屁股后面一直挂着一节金属车厢,苍白色金属外壁,看上去像是铝或者钢,但是刚才一轮子弹,间或有几枚火箭弹打在上面,除了渲染上一抹硝烟的熏黑外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可见其硬度之高。悬挂车厢上没有窗口也没有焊接的缝隙,遮挡得严严实实。一开始叶苏秦以为里面是弹药或者补给,但看对方的架势和重视程度,似乎不是。
酒红色西装男子走到近前,慢条斯理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透明玻璃材质的方块,里面流淌着墨绿色的液体,方块上面有插口和按键,流光在内部婉转,似乎还带有一点点电子设备的属性。
窸窸窣窣,仿佛火山灰降落,无数的黑色粉尘由天而降。
酒红色西装男子即将将手中的模块安装在金属挂厢外壁的时候,急速降落的黑色粉尘中,一个人影从天而降,他看上去轻如鸿毛,在空中盈盈而落,但是触碰到金属挂厢顶部的刹那,整个车厢剧烈往下陷下去了几公分。
西装男子闪电后退,那些看似无害的火山灰粉尘猛然间化作最凶狠的恶犬,凌厉地露出獠牙,狠狠撕扯上去。几缕碎布被扯落。
——哈里斯
那个屹立在车厢顶上如同诸神俯瞰苍生的男人。他抬手,粉尘们汇聚成了三条螺旋交缠的尘龙,笔直朝着西装男撞去。
两人相距十几丈,几乎在同一时间,西装男子也抬起了手,那只手细腻纤长,指骨的分布均匀剔透,而薄薄的皮肤更是苍白的仿佛如同流水,能够清晰看到表层下面一根根耸动的肌肤纹理和静脉脉络。
就是这样一双美轮美奂,堪比那些以手吃饭,细细打理的手模们晶莹如玉的纤纤玉手。纤纤玉手是用来形容女人的,但是此刻放在他的身上丝毫不为过。
风,开始静了下来。
时间以毫秒的速度运转着。
男子抬手的刹那,耀眼的光芒在指尖流转,无数尖锐的啸音弥漫开来,周围的风停下了,指尖的风反而越来越快,环绕着玉臂开始疯狂流转,短短一刹那,凝聚而来的风化作了利刃,斩了过去。
风刃的尖芒撕裂着空气,也撕裂着汇聚而来,澎湃冲击过来的尘龙,双方在狭小的空间内僵持着,发出刺人耳膜的高频尖啸。仿佛耳畔有无数只长满长长指甲的女鬼在不停抓挠着玻璃,声音尖锐而刺耳,令人一阵阵泛着恶心。
尘龙仿佛无边无际,头部被风刃斩开,吹散,很快尾部又会重新汇聚过来,那些由细密黑色尘埃组成的脉络仿佛有着吸铁石的特性,不断将吹拂出去的尘屑汇聚过来。
仿佛这样的对决要以这种形态永远进行下去。每个人脑海里冒出这样念头的时候,尘龙突然冲破了风刃的阻碍,一头撞了进去。
遐想中血肉纷飞的场景没有出现,尘龙一头撞碎面前的西装男,随即西装男幻灭。那是一抹残影。
下一刻,身后的空气荡漾出水滴落般的涟漪,一只手伸了出来。
那手纤细苍白,尖端的指甲很长,很长,带着微微的卷曲。
碰!
手触碰在阻拦在面前的灰黑色粉末组成的薄膜上,发出刺眼的火花,就像切割机切入钢材的瞬间,迸裂出的无数火星。
哈里斯头也不回,仿佛没有看到那只正不断寸进的手臂,他伸出左手,食指抬起,轻轻扣住中指,然后重重敲落。
头顶的空气中,十数把仿佛实质的黑色长矛凝聚成型,狠狠斩落。
一支,两支,三支,四支.....
激射出的长矛划破苍穹,发出阵阵尖锐的破空声,以超音速穿透短短数十米的间距,刺入了玉手后面的空气中。
涟漪变得更加扩散了,被扎成刺猬的西装男子露出身形,嘴角露出一抹讪笑,双手挥舞,如同空中曼妙的舞姿,五指并拢成掌,动作凌厉又带着一股赏心悦目的美感,仅仅几个来回,身上的黑矛都被手掌斩落切削。
空中的涟漪再次波动,西装男消失了。
下一秒,数百米开外,西装男显露出了身形,身后是两个匍匐在地上射击的流民,他们身上披挂着简陋的披风,整个人贴附在地面不断扣动着扳机,手上是老掉牙的毛瑟98K。
西装男子落地的时候,两个流民还疑惑了抬头看了他一眼,下一秒,凄厉的惨叫响起,流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面颊仿佛在一秒钟出现了几十年沧桑的变化,瞬间由年轻活力的面庞变成了沟壑密布的苍老模样。
吸收了血气菁华的西装男,身上裸露的一个个空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须臾间,除了衣服上的破洞还在叙述着刚刚经历过惨烈的战事,其他地方根本没有留下任何战斗后的痕迹。
两人隔着几百米对望,这次谁也没有率先出手。
一滴汗珠从哈里斯额头上滑落,显而易见刚才看似轻描淡写的攻击,其实给他造成了一丝负担。毕竟动用和控制这么大面积的外置纳米机器,对于他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
躲在陷坑中的叶苏秦全程目睹了这一精彩绝伦的打斗,这就是超凡之间的战斗,动用以兆为计的纳米机器进行超规格的对攻,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其精彩程度,不亚于耗资巨亿拍摄出的好莱坞大片。
战场上忽然安静了下来,双方麾下的战士默契地停止了扣动扳机的频率。迈巴赫停在了路中央,几名乘客走下了汽车,房车也打开了,几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朝着这边聚拢过来,远处传来轰鸣,主战战车终于姗姗来迟。
迈巴赫上包括司机坐着五个年轻人,此时已经全部下车了。年轻的过分的司机梳理着头发,同时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刀,那把折刀的刀口长度不会超过三公分,该死,他不会想在枪林弹雨中用这把削水果都欠的折刀杀敌吧。
其后是个身材娇小的女孩,睁着一双人畜无害的水灵灵的大眼睛,懵懂又娇俏的打量着世界。如果套上兔耳朵在嘟嘟嘴,想必是任何宅男都无法拒绝的女仆尤物吧。
但丁一屁股坐在发动机盖上,一手下垂,一手抵着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些什么。靠在他身侧的,也是迈巴赫里最后一名出来的乘客,是个脸上带着沧桑的中年男子,肌肉遒劲,个子很高,身材魁梧。胸肌将宽松的军装撑得高高垒起,目光如电,不断逡巡着些什么,只见他双手抱胸就这么站在那边,如同踞伏的巨兽,谁都能感受到这人身上的凶戾气息。
这四个人,从服装装饰上可以看出,司机和女孩的阶级略低,她们穿着正式的军装制服,一丝不苟。比起哈里斯和那个中年凶戾男子,他俩的军装无论精美细致程度还是镂空花饰上略微要差上一些。而且举止有板有眼,全然不像余下三人,散漫随性。
从房车上下来的几队士兵看似有些松松散散,实则战术动作娴熟专业,分散穿插过来,他们身上披挂着形态奇特的深灰色装甲,护住了身体各处的要害部位。看着有些像科幻大片里的动能机甲或者外骨骼装甲,一个个身高两米的巨汉,套着这套臃肿装甲,理论上应该动作笨拙,移动摇摇晃晃如同下水的企鹅,但是对方步伐迅捷而灵敏,一点也看不出是套了厚厚一层护甲,更像是套了一件皮夹外套。
——专业。
——什么叫专业,这就叫专业,搭眼一看,就是杀人掠货的好汉。
同样是注射了纳米机器,那些技术类人员或许单兵素质也很牛逼,但是跟这些专司战斗的特种士兵一比,那纯纯就是战场小白。是卡拉米。
双方都开始动真格了。
叶苏秦隐隐有些期待,一边看看这边,一边扭头看看那边,混乱的战局下,他倒有一丝惬意。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总感觉对方的后手还没完。因为还有一个人没有露脸,那个一手操控麻雀的家伙。
网游上,攻略副本boSS的常规路数,如果那个酒红色西装男是盗贼顺便兼职战士角色的话,躲在后面的强控——那个躲在阴影里准备酝酿必杀一击的法师。
目光不经意间划过了迈巴赫,担忧变成了现实。
“狼人——沃利!”哈里斯面色凝重起来,他的话语就像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剑,出鞘的那一刹那,己方蠢蠢欲动,跃跃欲试的家伙们沉默了下来。
西装男略微欠了欠身,做了个标准的绅士问候礼,“承蒙挂念,不胜荣幸。”
“看来,我们是找对路子了。”哈里斯嘿嘿笑了起来,抬眼朝着但丁看去,下颌微微顿了顿。
“斯卡娅和格里芬在哪?”哈里斯抬了抬下巴,有些傲慢的粗鲁开口询问。
“您是在找我吗?先生。”山脊上蹒跚走上来一名男子,他好整以暇地立在那边,手上提着一根槐木制作的手杖,眼中带着谦虚恭顺的笑意,淡淡凝视着他们。
蓝色的罩衣覆盖了他引以为傲的齐腰白发,只留下额前几缕刘海,不断随风吹拂飘荡。
“看来都来齐了,狼,狈,还差一只狐狸。斯卡娅那娘们应该躲起来了吧,这个狡猾的家伙,不遇到可口,可以下嘴的机会,就不愿意从她那骚味浓郁的破洞里钻出来。”哈里斯抬头看看天,“也好,省得一路找下去,今天,就将尔等,一网打尽。”
“这话说的,小崽子,口气倒是比你那些前辈们傲气得多,话里话外都是大义凛然,刚正高洁。但是苦大仇深的应该是我们吧,大义凛然的应该也是我们吧,如果没有你们,又怎么会有我们,又怎么会背负这样一具丑陋的身躯苟延在世间。”格里芬桀桀笑了两声,“应该说去死的,是你们吧。下地狱吧,时钟塔的走狗们。”
“口舌之争,无聊。”哈里斯骤然发力,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弹射出去,无数的黑色粉尘如同收到指令的士兵,一个个汇聚成数道洪流,贴着他的身躯笔直冲击过去。
迈巴赫这边,司机动了,女孩动了,一左一右,如同两柄出鞘的利剑。
但丁站了起来,挥手之间,一道无形的波纹在空气中急速传播,魁梧男子收敛起了心神,耳朵微微翕动,方圆百米内的任何动静都被瞬间捕捉分析。
时钟塔以全盛的姿态迎接了上去。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