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穿成这样,真的没事吗?”林婉清低垂着脑袋,低声问道。
Aiss餐厅是一家小众的西班牙餐馆,哪怕在靖江这种国际大都市,这种主打小众饮食的餐厅也很少,门可罗雀,来就餐的都是高档人士,西装革履或者礼服翩翩,很少有人会穿着休闲装进来。
建筑坐落在四季街的十字路口拐角,人流量大,但进餐厅就餐的很少。Aiss餐厅实行会员制,需要提前三个小时订餐订座,当然,有些VIp客户也可以享受直接用餐的便利。
叶苏秦带着林婉清进门的时候,被彬彬有礼的侍者客气地拦了下来,原因是两者都穿着休闲装,叶苏秦更过分,宽袖大热裤,趿拉着拖鞋,看架势,不像是来用餐的,倒像是来砸场子的。
叶苏秦扬了扬手上的卡,侍者当即客气地闪身一旁。全程都是微笑的,看得出来,这家餐厅的服务人员素质很高。
“没事,我们吃我们的,他们看他们的。”叶苏秦扬了扬头,咕咚一声,将一小碗蔬菜汤灌了下去,粗鄙地用袖子擦了擦嘴,拿起刀叉准备解决面前的小牛排。
靠窗的一个角落,此刻天时还早,夕阳西垂,微熹的余光透过全景玻璃窗透射进来,洒落在白色桌布上,荡漾着一层浅浅的银灰色。
这栋建筑改造自二战时期的一家法国洋行,里里外外重新装修过,保留了老旧的榆木地板,四面墙壁全部砸掉换成落地窗,屋子和屋子之间打通,楼板也都砸掉,抬头就是挑高八米的穹顶,近一百年历史的旧木梁上悬着一盏巨大的枝形吊灯。
外貌保持原样,沉淀着一股历史的遗埃,内里则换成了洋气的法式装扮。舒缓的轻音乐在不大的空间内流淌,一楼容纳下十八张桌,全部做成轻便时尚的卡座。正中间用日式居酒屋的造型打造了一个小型酒吧,一辆样板房造型的小房车当吧台,车门拆卸下来,空门大开,里外围了一圈枣红木的长桌,内里一览无余各色名贵洋酒。一名酒保百无聊赖趴在吧台上,眼睛不住地四处乱瞄,搜罗着衣冠楚楚的各色佳丽。
林婉清这辈子没有这么正儿八经地吃过饭,腰挺得笔直,双肘悬空左叉右刀,切羊排的动作一板一眼。
比起神情自然随意的叶苏秦,林婉清有些局促,有些窘。周围时不时投来的目光让她脸蛋发烫,真想有个地缝钻进去,躲在里面至此不再出来。
没有点菜的过程,这是Aiss餐厅一大特色,也是选择困难症患者的福音。餐厅每天主打的菜色都不同,今天是油煎小羊肉、烤乳山生蚝、冷油炖扇贝、黑松露芝士酱,甜点是覆盆子球。
行政主厨亲自出马挑选好几样食材,山羊来自3个月大的意大利本地山羊,取腹部最柔嫩的一小块肉,鱼鲜取自日本横滨,西班牙菜系最大的特色就是配菜少不了番茄、鹰嘴豆、奶酪和橄榄油。
精心打造的菜品看上去就像艺术品,硕大的瓷盘内就中间那么一小撮,盘周用小番茄,流苏叶点缀着,花样百出,别出心裁,但是那个量......别说叶苏秦一个大男人,就是林婉清这样小食量的女孩子也不够垫付肚子的。
当然,来这边吃的也不是菜,是品位。
每一道菜还搭配不同的酒,繁复得要死,林婉清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双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了。
“随意点,别那么拘谨,我们是客人,怎么倒像是做贼的了。”叶苏秦呡了一口酒,看着对面的佳人,倒有些好笑。
林婉清吐了吐舌头,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这里的菜好贵哦,这辈子都没进过这么高档的场所,我有点害怕。”
叶苏秦点点头,“物以稀为贵,正宗西班牙菜比较小众,贵点也比较正常。要吃深水甜虾吗?”叶苏秦挥舞着刀叉准备招呼服务员。
林婉清急忙摆手,“算了算了,一只要120马郎,一口就没了,这哪里是吃的虾啊,简直在吃黄金,外面菜市场,120能买半斤。”
“酒真好。”林婉清说。
“你分得出来?”
林婉清很窘,压低声音说:“超市里的,喝起来像陈醋,这个就不同,口腔里带着一股芬芳,很绵柔,不涩。”
叶苏秦摇晃着酒杯,“1997年的拉图。”
林婉清竖起大拇指,“厉害,这都品得出来。”
“我瞎猜的,这你也信。”叶苏秦坏笑着看着她。
林婉清一头黑线,决定不理他,埋头吃菜。忽然眼睛一亮:“这个甜品很好吃哦,我以为是水果,没想到里面是冰激凌混合着奶酪和坚果。可惜,太少了,就葡萄那么大一颗,一口就没了。”
“服务员,甜品这里,再上十份。”叶苏秦举手。
无数道目光就像刀叉刺过来,周围人频频侧目。这种土豪兼暴发户的丑态让四周用餐的时尚达人忍不住好奇望过来,几个佩戴着卡迪亚珠宝的贵妇轻捂着小嘴,跟身边的男人窃窃私语,目光中更多的是看小丑鸭的嫌弃鄙视。
林婉清头垂得更低了,在四周窃窃私语下,脸红得就像煮熟的猪肝。
叶苏秦站起来,目光一个个扫视过去,他的手微微抬了抬,假装看了一下时间,然后又坐下。
不经意的一个小小举动,原本叽叽喳喳低声哄笑的人开始闭嘴,因为眼尖的他们看到了男孩手上价值不菲的手表。
老爹说得没错,手表在这个时代,更多地代表着男人的身份。
爱彼旗下Royal oak皇家橡树系列。calibre 2936的机芯,市价在两百万以上。除了林婉清这个土包子不明白这块手表佩戴的意义,那些时常出入高档场所的人士很清楚,能佩戴得起这样的手表,本身代表着品位和档次。
他们穿着正装,打扮一新来Aiss餐厅吃精心的菜肴,更多的是为了宣扬自身逼格的一种行为。而人家,仅仅只是下楼随便吃一顿便餐罢了,这就是差距。
“晚上别回去了,我在隔壁酒店订了一个套间。”叶苏秦用银勺子轻轻敲了敲高脚酒杯,“那边靠海,我们一起坐到天亮吧,看朝阳初升。”
“‘坐’到天亮,那明天就不用考试了。”林婉清捕捉到了对方隐藏的含义,眼睛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随即捂着嘴偷笑。
“大不了背着你去咯,反正我不管,今晚一定要了。”叶苏秦狡黠地笑着。他趴在桌上,这样距离林婉清的脸更近一点,蠢蠢欲动的即将飞起。
........
夜幕下,万籁俱寂。
探照光柱不断在四周旷野上逡巡扫视,远处是一片占地面积广阔的高尔夫球场,更远的是一片小树林,几只林鹿漫步在草场上,低头啃食着刚长出来的嫩芽,一道光束照过去,领头的猛一抬头,带着余下的“妻妾”四散而逃,躲进了林深树密的深处。
宏伟的建筑,看着像是上个世纪的古堡。
汉白玉的立柱,三角的古希腊建筑穹顶,一排排窗户洞开着。古堡占地面积超过十亩地,建筑物与建筑物之间用迤逦的长堤相连,拾级而上的白石阶梯。外围有高达七米的城墙,筑有箭塔和暗堡,一排排射击口被时代的洪流席卷,变得破败荒凉。甚至还有一架早已腐朽的中世纪投石机,虽然保养尚算完好,但长长的投臂以及支架的木材早已浓黑,散发着一股树木腐朽的淡淡腐臭气息,钢铆结合位也生锈的厉害,远远看着,就像一个白发苍苍的戍卫,坚守着最后一丝王室的荣耀。
靠近高尔夫球场的那一面墙壁,硕大洞开的窗户有一人多高,粉红的窗帘披挂下来,将里面氤氲着润泽的烛光笼罩得忽明忽暗。
一个人影鬼头鬼脑地探了出来。
见四下无人,将一捆床单捆扎成的长绳投了下来,一端捆绑在房间内头的厚重柚木门框上。一端垂落地面。
她用力扯了扯,发现还算牢固,整个人开始攀爬出窗台,半只脚悬挂在外面,用力扯着绳索,身手矫健地沿着笔直的外壁往下滑。
蓬松的泡泡裙一荡一荡,乳白色的月光照射下来,那是一双白得发亮的纤长大腿。此刻它牢牢踩在长满一寸高的绿色草坪上,黑色的学生靴,底邦垫得很高,踩在枯枝烂叶堆里,发出吱嘎吱嘎的细碎声响。
女孩立住了,鬼祟的眼睛四处打量着,身子低伏着,矮半个身沿着城堡外壁挪腾着。
她走得很慢,也很小心。
头顶是侍卫闲聊的嘈杂,时不时有几枚火红的烟蒂投落下来。
女孩脸上全是黑线,生生看着一枚烟蒂划着弧线抛掉落下来,在她宽厚的泡泡裙边沿弹了一下,火红的芯子在洁白的裙纱上烫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然后蹦跳着,滚落地面。
“这群王八蛋,”女孩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远处传来几声犬吠,女孩加快了脚步。城堡里养着的杜宾犬在夜间放了出来,杜宾是斗犬,性子烈,头脑简单,不认人,咬到目标打死都不松口。
城堡坐落在一处丘陵顶端,背后是湍急的河流,前面是一望无际的草坪,只有侧面是小树林子,蔓延过去足足有六公里多。这样开阔的地带,仅仅靠着几十名带枪侍卫显然很难面面俱到,况且,如今这边也已经不是当初的重点保卫单位,而是沦落为一般高级住宅区,警卫们日常协防也松懈了下来。
女孩轻车熟路,沿着蜿蜒碎石小道悄没声息从侧面离开城堡范围,楼顶探照灯虽多,但也仅仅是形式主义的扫荡,这些边边角角是从来不来的。
快步跑出一百多米,眼看就要走进小林子了,突然斜插里冒出个人影。背着雷明顿散弹枪的侍卫拎着裤裆走过来,嘴角还叼着烟,两人四眼相对,都傻眼了。
头发花白的侍卫强装镇定,将头撇了过去,吹着口哨,装作没看见。
“巴吉大叔,谢了,”女孩压低声音,低伏着身子,快步跑开。
“这一天天的,净整事,”老年侍卫摇着头,自顾自朝着城堡走去。
离开草坪,钻入树林,夜间的路不好走,荒凉崎岖的坡道上长着半人高的篙草和荆棘。女孩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半个小时,终于来到了河岸边,那里停靠着一辆水上摩托。
她快步坐上去,先翻开座位后的储物柜,里面有个帆布包,各种真的“假”证件齐全,用防水的油纸包裹着,还有厚厚一叠马郎。女孩放心了,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发动引擎,拧动油门,水上摩托发出轰轰的低鸣,在水路上剖开一道白色的水涟,笔直朝着上游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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