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声音?”前进中的童遥停下了脚步,侧耳细听,爆炸的余波离这边不远,在印象中,那里驻备着一个班的兵力。
童遥眉头深蹙,有什么东西在内心之中悄然破碎,一股不好的念头升腾而起。
仿佛为了验证她的遐想,道路边缘几个不起眼的凹坑突然跳起几枚深黑色的金属圆块,童遥勃然色变,手上的自动步枪枪口旋转半周,连连喷吐火舌,弹仓内压着的是高爆弹,接触目标就会发生爆炸,那金属圆块表面并非光滑圆整,而是由细密的微小三角面组成,密度和硬度高得吓人。
连续三发高爆弹竟然没有射爆这枚金属圆块,仅仅只是将其飞行路线撞偏,同时一左一右,两枚金属块以弧形飞奔过来,它底座延伸出八根喷管类似的喷射器,对应八个方位,飞行速度很快,达到每秒三十五米。
给众人反应的时间几乎不到一秒钟。
童遥的肌体组织骤然收紧,小腿微曲,向侧方加速脱离。刹那间的加速度,甚至超越了猎豹。童遥与金属块的距离瞬间拉远到了十几米远。
在这个过程中,她退弹上膛,换上了钨芯弹,连连扣动扳机,一枚子弹快似一枚子弹,狠狠撞入金属块的腹腔,轰的一声,金属块炸裂,无数破片和内部杀伤弹珠飞溅出来,呈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溅射。
尾随跟她一起过来的两名士兵反应就没这么快了,愕然望着身上布满弹孔,潺潺流出鲜血的身躯,一脸诧异中缓缓倒下。
四周尘埃飞扬,浮土飞溅。
余势不歇的杀伤弹珠奔着童遥而去,这里是一截直通式的堑壕,毫无规避的空间,童遥的瞳孔突然变得苍白,她猛一抬手,一股不可视的波纹荡漾开来,无数杀伤弹珠刹那间被波纹扫荡而过,瞬间失去了动能,淅淅沥沥如同下雨般跌落下来。
童遥大口喘息,额前的秀发被汗水死死贴在肌肤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下来。
她身子微微摇晃,试图站起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高强度的作战已经透支了她大部分体力,如今全靠毅力支撑着。
她摇摇晃晃开始朝着后方赶,她必须第一时间将这个现状汇报给帕斯,不然,茫然不知的士兵们还会接二连三的成为这种智能反步兵武器的刀下魂。
指挥所内,帕特和雷科还在聊接下来的部署问题,两名士兵架着童遥走了进来,这一路,真不知道是怎么走过来的,对面的炮击还在发射。
帕特起身,亲自给她倒了一杯水。
童遥侧靠在墙壁上,缓了缓气,将看到的现象汇报了出来,帕特和雷科勃然色变。
“你说什么?智能型反步兵武器。”帕特眉头蹙了起来,背后更是冷汗连连,濡湿了衣服。雷科也惊得站了起来,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普通士兵只有待宰的份,赶紧通知他们,无论发生任何情况,必须待在猫耳洞内,不要出来。”童遥脸色苍白,下意识嘱咐。
“应该是红热探测为主,有效跟踪范围在十五米到二十米之间,飞行速度在每秒三十米到三十五米左右。”童遥苦笑着说,“我这一路走来,已经遇到过好几枚这玩意了,大致摸清了数据。外壳很坚硬,需要用钨芯弹才能射爆,而且短途具有这种反应能力的,也就只有我,帕特,还有霍纳森,雷科不行,雷科没这么强的反应能力。”
“怪不得,炮击后有超过三个班的人失去了联系,我以为是炮火不幸击中,看来是被这种新型反步兵地雷给......收拾了。”
“接下来怎么办?”雷科焦虑起来,不断在狭小的指挥所内踱步,“我们的坑道战术正好被对方的反步兵武器克制,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下一步,他们很可能要派出步兵,正面横推过来。”
嘟嘟——。
房间内的步话机响了,帕特上前一步接起来,喂喂了两声,整个人脸色变了,“雷科,你个乌鸦嘴。他们从镇北方向发起进攻了,五辆战车打头,尾随一百名步兵开始强攻位于七号街的碉堡群。”
碉堡可以抗住155毫米重炮直射,但是扛不住一个喷火兵放一把火。
天空再次灰暗了片刻,无数金属雨笔直砸落下来,笼罩在镇北狭小的街道上。此起彼伏的殉爆声在短短时间内,连续数次绽放,大片大片的血肉飞溅弥漫开来。
矮坡下面,小心谨慎的救助会士兵逐步逐步推进,跟之前几次不同,这次的抵抗格外薄弱。
无孔不入的智能感应反步兵雷被火炮抛射到这片区域,裸露的区块都被覆盖了,几乎没人能够在外面生还。为数不多的士兵只能钻入碉堡内,负隅顽抗。
救助会士兵趟过大片大片的雷区,身上注射了识别代码后,感应雷不会误伤友军,这让他们畅通无阻。
没有外侧步兵在堑壕内穿插辅助,分担火力和提供骚扰,地下碉堡就是一个个单纯的火力点。对付拔了牙的老虎,仅仅需要一个喷火兵,一颗手雷,或者一个炸弹就能够轻易摧毁。
半个小时后,战车滚过七号街的废墟,朝着镇中方向推进。
士兵们在节节败退,往往几个交叉的火力点喷吐完火舌,就会被标记坐标,然后大片智能地雷就被炮射过来。
超过一百五十年的堑壕战术在这一刻被终结。
失去户外活动,只能龟缩在狭小区域内的他们根本抵挡不住对面的钢铁洪流。之所以先前能够抵挡,完全是因为帕特的指挥下,他们往往可以在单个方向上始终以多打少,如今被翻转了过来。以多打少的一方变成了救助会,被动挨打的一方成了自己。
帕特在犹豫几分钟后,不得不下达撤退的命令。
但,已然为时已晚。
从山区翻越过来的两支部队横呈在他们与后方的交界点上,贸然脱离掩体撤退,只会让部队暴露在对面的火力布置下,结局毫无疑问就是溃败。
而前面,装甲部队正在节节推进,躲在掩体下的众人脸色越来越难看了起来。
..........
哈里斯从病床上下来稍作走动,吉斯在一旁搀扶,被对方摆摆手婉拒了。
“感觉怎么样?”莉薇娅推了推眼镜,目光凝视着手上的一份报告,上面几个指数指标让她提起了兴趣。
“好多了,”哈里斯颓废老态的脸上终于展露笑容。原本一头浓密的黑发,此刻夹杂了些许白色的银丝。
熟识的人都知道他今年不满二十六岁,但看上去,像个四十多岁被生活压垮的中年人。
瘟兽的诅咒,凶狠霸烈,生生折磨得,一向意志坚毅的人,都熬不住,两鬓斑白。这种作用于精神的武器,比那些作用于肉体的武器还要可怕,还要凶险。
吉斯一颗惴惴的心,终于稍稍安稳了。
“记得要按时吃药,我配置的是一些抑制肾上腺皮质激素、抗利尿激素的药物,这会让你有一段时间会显得特别体虚无力,困乏疲劳,特别爱睡,睡醒之后又特别头痛难忍,这些都是正常现象。”莉薇娅弹了弹报告单,“重要的还是要看心理医生,及时进行心理疏导,你这个是心理毛病,药物只是辅助治疗,不过好在你摄入的诅咒不多,不然,我也束手无策了。”
莉薇娅找了把凳子坐了下来,“跟我讲讲黑犬的事吧,挺有意思的。”
哈里斯苦笑连连。
“你们觉得它是什么?君主级别的化生?失控的蕃神还是以主的名义,从启示录衍生的害兽?”莉薇娅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吉斯跟我讲过,黑犬能够吞食纳米元件,还能够反射异能攻击。别人的暂且不说,你们两个纳米单元是什么属性,你们心里不清楚?内部可不是跟大路货一样只是伪造的细胞,而是真的寄居着神明啊。”
“这在历往的记录中是从来没有过的,也违背了神学和科学的界限。”莉薇娅好看的眼睛眨了眨,“纳米元件的核心是古神系细胞,而化生属于虚属性物质,害兽则是寄神系眷属,蕃神就更不可能了,人类驾驭不了神明,哪怕蕃神是人为创造的神只,终究是伪神,哪有人不知好歹将蕴含大量古神系细胞物质往自己嘴巴里塞,这就好比一个普通人将强硫酸当饮料喝——不知死活。”
“但事实就是这样子发生了,”哈里斯摊了摊手。“还有一点,我比较在意,对方在吞噬我纳米单元的时候,我感觉连同我身上的诅咒也被吸吮走了大半,不然我绝对无法生还。某种意义上来说,对方还救了我一命。”
“瘟兽的伤害在于虚无缥缈的诅咒攻击,对方科技水平很高啊,不,应该归类为神学水平很高。到目前为止,我都想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将伤害转嫁出去的。我可以很肯定,这批瘟兽的素材是人类,而且还是随处可见的那些普通人类,我猜测不出具体的‘制造’过程,但如果主体素材不难以制造的话,那么就算工艺多么繁复,都具有量产的可能性,那么,接下来,他们是否还会将这种瘟兽投入战场。”
吉斯和哈里斯的脸色有些苍白。
“最重要的是原理是什么?我现在最怕的一点,你们知道吗?我怀疑,这个瘟兽很可能是因果律武器。”
“不可能,”哈里斯猛然跳了起来,大声反驳着。
“瘟兽的诅咒属性猜测很可能是伤害转嫁,就是能够将自身死亡的代价同时转嫁给伤害者,这对于唯物主义的我来说,听着觉得有些天方夜谭,完全荒缪、匪夷所思。但你们清清楚楚论述了这一点,所以哪怕再荒谬绝伦,我也得接受这一说法。”
“那么结合你们的说法,就是瘟兽会将自身伤害主动转嫁给有主观意识伤害他们的一方,我打个比方,假如使用无差别,无主观意识的灾害性武器会怎么样?”
所有人脊背发凉。
“假如找不到那些主观性伤害他们的一方,如果对方是因果律武器,那么......,伤害不会主动消弭,诅咒不会主动消失,这跟物质守恒定律很像,那么必然有人需要承受这波伤害,按照均摊定律,既因果法则研究避不开的第三条定律,是否,所有参与研发或者制造灾害武器的人员都需要承担连带责任,是否全部要被诅咒?”
“如果这诅咒的剂量,又恰巧超出这些普通人心理承受的极限呢?”莉薇娅谆谆善诱的说道。
“我方整个科技产业都会出现断层!”有人抢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