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没多时就在医院门口停下,周合并没有立即下楼,在楼下的大厅里坐了许久,这才慢慢的上去。
这座城市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为避免有什么意外横生,接下来的时间里,周合都是足不出户的待在医院里。
倒是过来的邱师兄有徐原宁做导游,将周围的景点都玩了个遍。还拍了许多的相片。他有事,在帝都呆了三天便先回了虞城。
戚姨是十天后出院的,正好能回家过元宵节。出院的各种手续仍是程洝的人办的,贾医生叮嘱了好些注意事项,让有事就给他打电话。
周合一一的应了下来,向贾医生道了谢,这才回了病房。
回去同样是程洝的人送的,周合一直担心戚姨的伤口,但好在一路上都未有任何事。因为提前吃了晕车药,戚姨这次的晕车倒不像是来时那么严重。
回到虞城时已是傍晚,宅在里十几天没有人呆过,又冷清又潮湿。戚京然应该是没有回来过,屋里的桌子都已积了薄薄的灰尘。
将戚姨扶躺在床上,周合向程洝的人道了谢,又请他代为向程洝道谢,送了人出门,这才回屋子里打扫卫生,给戚姨熬粥。
他们去了半个多月,知道他们回来什么都没有,隔壁的邻居们送了好些吃的来。知道周合得打扫戚姨得休息并未打扰,简单的问过戚姨的病情后便离开了。
家里什么都没有,周合这一回来就是忙碌好几天。直到到了元宵节才算是里里外外的将院子收拾完,请了返校的邱师兄和徐原宁过来吃饭。
两人过来均是带了礼物的,给戚姨带的补品。周合自知自己欠他们良多,现在她是还不了这份人情的,只能是等着以后再慢慢偿还了。
周合做了好些吃的,下午送走了徐原宁和邱师兄,戚姨便说道:“阿合,把煲的汤和包的饺子给程先生送些过去吧。我听说他已经回来了,他忙,一个人在节日里挺孤单的。”
周合不知道程洝都和戚姨说了些什么,以至于戚姨会觉得他孤单。她原本是想说他并不孤单的,但话到嘴边到底还是未说出口,应了一声好,去盛汤拿饺子去了。
马上就要开学了,她特地的包了很多饺子。以便戚姨独自在家方便些。
她的伤口恢复得好,这两天已经在下地慢慢的走路了。周合马上就开学了不能一直在照顾她,原本是打算咬牙找个钟点工过来的,但戚姨并不同意,说是她没事,多动动伤口还能恢复得快些。
周合是拗不过她的,只能是将能做的都做好,不让她多费精力。
出门时周合也没打个电话问问程洝在不在家,到了公寓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带钥匙过来。她想打电话的,但最终还是没有打,就在门口等着。
程洝回来时已经是七点多了,周合等不来人正准备离开,一抬头就见他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他自然是知道戚姨已经出院了的,看见周合也不惊讶,挑了挑眉,吐了口烟雾,问道:“过来干什么?”
周合没有去看他,回答道:“戚姨让我给您送些吃的过来。”
程洝没说话,打开了门便兀自进了屋。
周合看了看手上拎着的东西,也跟着进了屋子。
程洝直接便回了卧室,周合则是拎着东西去了厨房。
程洝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虞城来的,她不在的这段时间他好像并未重新请钟点工,屋子也未打扫过,客厅的小几上丢了好几个啤酒罐子,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垃圾桶里也丢了两个泡面盒子已经发霉。
周合收拾了厨房,又将客厅清理干净。那天在酒店门口遇见的那位程洝好像并未带回来,屋子里并没有陌生的东西。
周合一一的收拾完,原本是想问程洝吃东西没有的,但见他在卧室一直没出来最终没有问,去煮了饺子,将带来的汤重新热了放在餐桌上,这才去敲门叫程洝吃东西。
程洝倒是很快就出来,走到了餐桌前坐了下来。周合立在一旁没有动,程洝吃了一个饺子,这才抬起头来扫了她一眼,淡淡的问:“什么事?”
这段时间周合一直都没有机会和他说话,她也确实是有事的。她低头看了看手指,说:“没什么事,就是戚姨的手术,麻烦您了。”
她要说的当然不会只是这些,程洝吃饺子的动作顿了下来,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周合稍稍的顿了顿,接着说:“就是手术费治疗费……我算了一下,您看看对不对。”她说着递了一张小单子给程洝。
医院的缴费虽并不是她办的,但为了避免出错,那位所有的单子都是交给她的。
当然,这些并不包含住酒店以及各种日常事儿的费用。
程洝没有接那单子,也没有说话。周合有些局促,硬着头皮的说:“您给我一个卡号,以后只要有多余的钱,我就先还您。”
隔了那么一两分钟之久,程洝才懒散的拿过了那单子,扫了一眼。示意周合递笔给他,刷刷的就在上边儿写了一长串数字,连笔和单子一起递还给了她,说:“都行。”
他显然是不将这笔钱放在眼里的,不再管周合,重新拿起了筷子吃起了饺子来。
周合认真的将那单子收好,说:“那我先走。”
程洝就跟没听见似的看也未看她。周合立了片刻,打开门出去了。
过了元宵学校就开了学,周合和往年一样,仍旧拿了奖学金。她明明打工的时间占了一半,竟然还拿到了奖学金,何蜜羡慕不已,缠着周合问她是怎么学的----她又挂了一科。
周合这下就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回答了‘钱’。钱确实是最大的动力。她一直不停的打工就是为了钱,奖学金的钱,显然要比做兼职要来得容易多了。
何蜜哼哼了起来,直说明明是她的脑子要好使些。又让周合将她的笔记借给她,她这学期一定发愤图强。
周合就将笔记给了她,翻书时不经意间翻到了程洝划过重点的那本书,她的动作顿了顿,将书和其他书一起收了起来。
新的一学期对周合来说和以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比以前更忙了些。戚姨才刚做过手术她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每天再晚都要赶车回去。
好在戚姨恢复得不错。
需要钱,周合仍旧是挤着时间做兼职。有邱师兄照顾,倒也还算是顺利。
一晃就开学半个月,天气也渐渐的暖和了起来。这天周合正在图书馆查资料,何蜜就找了过来。
她虽是说要发愤图强,但仍旧是长期沉浸在霸道总裁的小说中。有时候半夜看着还笑出声来。
周合见她过来是惊讶的,看了看四处安静看书的人,低声的问道:“怎么了?”
何蜜直接就将她拽出了图书馆,到了外边儿才说:“找了你好半天了,今天是徐师兄的生日!”
周合并未听徐原宁提起过,这下一愣,看向了何蜜,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何蜜嘿嘿的笑了起来,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当然是谢瑶打听出来的。她订了地儿给徐师兄过生日,还叫上了邱师兄他们,我们寝室也要全体出席!赶紧的,待会儿迟了她要生气的!”
周合的脑子仍是懵懵的,被何蜜扯着往前走,问道:“徐师兄和谢瑶……”
这进步完全称得上是神速,寒假时谢瑶还羞涩的要徐原宁的电话号码。没想到转眼就为他庆生了。
何蜜啧了一声,说:“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谢瑶在追徐师兄呗。现在学校里但凡认识他们俩的少有人不知道了。”她说着叹了口气,继续说:“不过我看有点儿玄,徐师兄身边的美女太多,前段时间谢瑶还一学姐拦住警告过,让她离徐师兄远点儿。”
何蜜说着吐了吐舌头。
徐原宁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追他的女生自然不少,不过像谢瑶那么高调的一会送这送那的却不多。以至于会有学姐出面警告。
谢瑶倒是越战越勇,这几天甚至还送起了爱心早餐来。
徐原宁忙着徐教授那边的项目,周合更忙,两人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面了,她自然不知道这些事儿。
别人的感情她自然是不便说什么的,听到何蜜说也只是点点头。
两人回宿舍时谢瑶和余桐已经换好衣服了,见着她们俩回来直叫他们快换衣服。周合没什么好换的,只洗了一把脸。
这事儿是瞒着徐原宁的,她们到时只有徐原宁的几位舍友到了。等了半个来小时,邱师兄才和徐原宁出现在包间门口。
包间里的灯是关着的,谢瑶一脸羞涩的端着点着蜡烛的生日蛋糕走向徐原宁。
以往舍友也是给他庆过生的,但徐原宁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不由得愣了一下。他宿舍的那群人早已按奈不住,不待羞涩的谢瑶开口便震耳欲聋的喊出了生日快乐。
徐原宁是彬彬有礼的,从谢瑶的手中接过蛋糕来,客气的说了谢谢,在众人的起哄声里胡乱的许了愿,然后将蜡烛吹灭。
一群人聚在一起是闹得厉害的,谢瑶也大方得很,吃过饭后又去ktv唱了歌。直到十一点多这才散去。
大家都知道谢瑶的心思,都识趣的没有当电灯泡,一群人一哄而散,只留下了徐原宁和谢瑶。
周合自然也跟了大家一起离开,不过她不回宿舍,下楼互相道别后她又去了一趟洗手间。
这时候的ktv热闹得很,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充斥着耳膜。周合上了洗手间洗了手边匆匆的出来。才刚到楼梯口处,就见徐原宁和谢瑶从楼上下来。
她自然是不能再过去的,识趣的避到了一边,打算等两人离开了再出去。等了五六分钟,估摸着两人走远了,她这才出去。
待到走到出口处,就见一群人摇摇晃晃的在门边儿。走在最后头的人,赫然是程洝。他显然是喝得不少,有人将他扶着。
这样的情况显然是不适合打招呼的,周合没上去,脚步放缓了下来,打算等他们出去了再出去。
这一群人显然是要散了,在门口便分道扬镳。周合原本以为有人会送程洝出去的,谁知道刚出ktv,就见程洝在旁边儿的垃圾桶边儿吐着,身边的人都已经走光了。
她的脚步顿了一下,到底还是走了过去。在旁边儿摆小摊的老板哪儿拿了一瓶矿泉水,等着程洝吐完递给他。
程洝大抵以为是同行的人,并未看就接过了矿泉水。也不知道他喝了多少酒,喝了一口水又吐了起来。
他这一吐就是好一会儿,直到胃酸都吐出来,这才直起了身体靠在墙边儿上。周合又将水递给他,他这才抬起眼眸。
大概没想到会看到周合,他也不去接她的水,眯起眼睛看了好会儿,这才懒散的一笑,醉醺醺的往前倾了些,暧昧极了的说:“这不是小阿合么?”
他抬起手,说着就轻佻的勾起了周合的下巴。
周合避开了他的手,他不要水她也不再递,问道:“还能走么?”
程洝靠着没动,轻佻的一笑,拽住了周合的手腕,低笑着说:“去哪儿?去酒店么?”
他醉得显然不轻,一身的酒气。指腹漫不经心的在周合的手腕上摩挲着。
周合一点点的挣开了他的手,说:“你喝醉了。”
程洝倒是并未纠缠,又靠到了墙边儿上,懒懒的说:“好像是有点儿醉了。”
他好像也不打算走,就那么站着。
他落在墙角的身影孤寂,周合沉默了一下,说:“我打电话叫曹叔过来……”
‘接你’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程洝给打断。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那我是不是得好好谢谢你?”
他这话里是带着讥讽的。
周合不知道自己是哪儿得罪了他,原本是要去摸手机的,这下动作顿了下来。
程洝压根就不再搭理她,站直了身体摇摇晃晃的就往路边走,显然是要过去拦车。
他这样子周合自然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去的,上前去想要扶他,程洝却压根不领情,直接撇开了她。
他这一路走得弯弯曲曲的,短短的一段距离晃了好会儿才晃到。这时候的车并不好打,他一看就是喝多了的司机更不愿意载,站在路边拦车竟然好会儿也没拦下一辆。
他显然是不耐烦的,也不知道是热了还是不舒服,伸手扯了扯衬衣的领口的扣子。
那么站着显然不是办法,周合上前,站在了路边而开始拦车。
大抵知道自己拦不到车,有车子很快停下来,这次他没再闹别扭,任由着周合搀扶着他上了车。
他醉酒了倒是不闹,上了车便闭上眼睛假寐。
这一路谁也没有说话,待到到了地儿,不用周合提醒他自己便摇摇晃晃的打开车门下了车。
他并没有等周合的打算,等周合付了钱看时,他已走到小区里边儿了。
周合向司机说了声谢谢,快步的追了上去。
大抵是没气力,程洝到了里边儿直接就在路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衬衣的扣子已被他扯开,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他的脸色潮红,好像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周合走到他的旁边,见他坐着没动,便说:“我扶您上去。”
程洝没说话儿,整个人歪歪斜斜的坐着。周合上前,刚想要伸手扶他,他却已站了起来,继续摇摇晃晃的往里边儿走。
好不容易到了门口,他掏了钥匙出来,却好一会儿也没能将门打开。钥匙直接掉在了地上。
他醉得是厉害的,就那么靠在墙上也不去捡钥匙。
周合将钥匙从地上捡了起来,然后将门打开。
程洝这下也不往屋子里走,就那么靠在墙上没动。周合上前扶住了他,将他往屋里拖。
原本是想将他扶回卧室的,但他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周合的身上,到了客厅周合撑不住,将他放在了沙发上。
程洝就那么一动不动的躺着。
他身上一股子的酒味,这么睡显然是不行的。周合去打了热水拧了热毛巾,一点点将他的外套扯下来,给他洗脸擦手。
他躺着一动不动的,周合给他清理完弄出了一身的汗来。刚将水端去倒了,一直躺着的程洝突然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往洗手间跑去。
他明明已经吐过两次了,这次又哇哇的吐了起来。
周合原本是想进去看的,见洗手间的门关着到底还是没进去,就在外边儿等着。
程洝吐完并没有出来,洗手间里也没有声音。周合等了五六分钟里头仍旧是没动静,正要打开门进去,他就歪歪斜斜的走了出来。直接就倒在了沙发上。
周合原本是打算离开的,但他一连吐了几次又怕出什么事,从卧室里抱了被子给他盖上。知道戚姨肯定是会等着她的,赶紧的给她打了电话,说今晚不回去了。
等着打完电话回客厅时,程洝已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周合并未去卧室睡觉,找了一床被子,在另一个小沙发上躺了下来。公寓里安静极了,只有程洝时重时浅的呼吸声。
周合是半夜的时候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的,她立即就睁开了眼睛。
程洝大抵是不舒服,手捂在了额头处。周合伸手开了一旁的小灯,拿了杯子倒了一杯温水,这才问道:“要喝水吗?”
程洝像是才发现屋子里有其他人,睁开了眼睛。他这下的酒好像有些醒了,眼神是清明的。自己从沙发上撑着坐了起来,接过了水喝去小半杯,这才哑着声音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他像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周合便说:“你喝醉了,出来的时候正好遇上,所以……”
她的话还没说完,程洝就随手将被子搁在了小几上。皮笑肉不笑的扫了她一眼,说:“你那师兄没告诉你应该离我远点儿?”
他的声音哑得厉害,整个人懒懒散散的往后靠了一些。
周合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徐原宁查他的事儿他应该知道了。
虽然不知道徐原宁是用什么样的手段查的,但以他现在的能力,不可能完全做到滴水不漏。他知道,只是迟早的事儿。
这事儿是确确实实的,周合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便沉默了下来。
室内一下子静了下来。
程洝的神色疏离而冷淡。周合站了片刻看了看小几上的空杯子,便伸手拿了。本是打算再去倒一杯水过来的,但还未转过身,手腕就被程洝给拽住了。
周合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他拽倒在了沙发上。手中的杯子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砰的声响滚到小几下边儿去了。
程洝的眸色深深沉沉的,唇角勾起了讥讽的弧度,说:“难道他没告诉你?”
他捏得周合的手腕生疼的,她忍着没发出痛呼声,使劲儿的想要挣开。
但她越是挣扎,程洝捏得更是紧。在她要开口说话时,他又忽的松开了她的手,起身往卧室,淡淡的说:“以后别再过来。”
卧室的门很快被关上。
周合的手腕被捏得通红,这时候才凌晨三点多。周合站了会儿,将小几上下的杯子捡了起来,朝着门边走去。
她到了门口,换了鞋正要打开门离开,卧室的门又被打开,程洝神色冷淡的站着,扫了她一眼,说:“谁让你现在走了?”
周合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站着一时没动。
程洝显然是不耐烦的,又说:“要我请你进来?”
他说着便走向了周合。
周合松开了正要打开门的手,不待他过来便走了回来。自己就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躺了下来。
程洝微微皱着的眉头松开来,去了一趟洗手间,又喝了两杯水,这才回卧室去了。
这么一闹周合哪里还睡得着,睁着眼睛等待着时间慢慢的过去天亮到来。卧室的程洝好像也睡不着,门未关拢的卧室里时不时的传出窸窸窣窣翻身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