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珠哪里知道,自己的一个决定,竟然就救了她的一条性命。
经过碧玉一事之后,花卿影是不会对身边的丫鬟手软的。
人们常说,一个不忠诚的朋友要比强悍的敌人更加可怕。因为敌人是没有机会背叛你的,只有朋友才能在背后捅你一刀。
花卿影不想再尝试一次被人背后通刀的滋味。自然是不会对不安分的丫鬟心慈手软。
好在碧珠因为碧玉之事,已然是幡然醒悟,并不是如同从前那边只将一晃眼睛都盯在蒋宏琛的身上。
“你去叫车夫慢一慢,过了下一跳街,咱们等一等紫瑶。想必她也应该赶上来了。”
碧珠闻言,便拍了拍车厢壁,并告诉那车夫,在下条街找个合适的地方停下等人。花卿影心里想着回到花家之后该如何同父母交代,却发现马车开始停滞不移动,却又隐约听见一片的喧嚣之声。
她心里奇怪,便示意碧珠去外面问问。
那车夫听了碧珠的话,在外面回道:“启禀大奶奶。前面想是有什么事故,围了许多人,导致这边的马车都无法前行。咱们却也真的不得不在此停留。”
“你且稍等片刻。”碧珠请示了花卿影的意思,替大奶奶回答。
等了一阵子居然还是不见马车移动,也不见紫瑶出现,花卿影心里有些着急。她就吩咐了碧珠一句。让她去外面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一会儿工夫,碧珠一脸古怪的坐了回来,说道:“前面有一家子人在吵架,围了好多人看热闹,所以好多马车都堵在这里,过不去了。”
“什么人吵架,竟然还能把大街堵住?”花卿影心里奇怪,“难不成还动了刀枪?”
“不是不是,这事可真是奇怪得很,竟然是公公和小叔子同大儿媳妇吵架!”碧珠说道。
“什么?”碧珠听了吓了一跳,如今真是世风日下,这儿媳妇都敢和公公打架了?
花卿影听了,也起了好奇心。就吩咐着那车夫停到一旁,她轻轻掀了车帘子,远远看去。
她这一番居高临下,看得倒也算是清楚。就看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男子,正指着一个二八年华,带着白花的小媳妇斥骂:“大郎去了才不过一年,你就要回娘家,枉你还是出自举人之家,竟然这样守不住!”
那小媳妇容貌清丽,颇有几分楚楚之态,此刻她脸上满是泪水。让人看了就觉得心酸。
这时旁边一个十四五的少年也义正词严的指责说:“嫂子,我以为你是知礼守节的好女子,可却原来是这等不知羞耻的人。”
旁边看热闹的百姓也都指指点点。
有的说:“原来竟是这样守不住的小寡妇。”
有的说:“你看那副娇媚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个省油的灯。”
那小白花身后站着的高大男子,似乎是她的家人,看到旁人这样指摘自己的亲眷,不由气得眉毛直竖,大声说:“宋安良,我妹妹今年才十六岁,难道要就这样一直守寡直到终老?更何况你们家娶亲时,并未说那短命鬼已经病入膏肓,竟然骗我这如花似玉的妹妹去做冲喜新娘。忒狠的心肠!”
众人听到这事情还有这样的内情,不由得一阵哗然,那宋安良和他小儿子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窘迫。
“如今还没洞房新郎就一命归西。我们家也没有责怪什么。还让好好的女儿给你们守了一年的寡,枉你们宋家自命书香门第,竟要这样糟蹋人!你们算什么男人!算什么人!”那高大男子几乎义愤填膺,这几句话说得掷地有声。
那宋安良被这几句砸得有点抬不起头来。可是那想要给早丧的爱子找个媳妇永远守节变态想法,却还是激得他不顾常理,蛮不讲理的说:“她既然进了我宋家的门,就是我宋家的人。我们不出和离书,她就一辈子别想扔下我儿子独自逍遥快活!”
花卿影听了那宋安良满口的歪理,心里不免物伤其类,对那姑娘起了怜悯之心。
这也是女子的悲哀,即便再可怜再无辜,男方家里不出和离书,她就是没有权利回到娘家再嫁,只能苦苦的熬没了青春年华。围观的众人又都开始一边倒的可怜那位女子,指责那无良的公公。可是无论众人怎么说,那中年人就是不改口,不放媳妇再嫁。
那女子的兄长紧紧攥着双拳,因为无法改变自己妹妹的命运,而露出既懊恼又愤怒的神情。
花卿影本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可是左思右想,终是不忍心。她叹了一口气,拉过身边的碧珠,轻轻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碧珠闻言顿时眉开眼笑,她其实也同情那位女子的。同是女子谁不恨这样无良的婆家?
她下了马车,拨开人群悄悄走到了那位女子的兄长身后,拍了拍他的背。待那人转过身来,她把花卿影那句话说与他听了。
那人开始一愣,随即脸上露出狂喜,对着碧珠谢了又谢。碧珠忙摆了摆手,又伸手指了指马车,就匆匆回到自己大奶奶身边去了。
女子的兄长整了整衣衫,突然抱拳对妹妹的公公说道:“亲家,我有一言,不方便当重说,请您移步。”
看着他郑重其事的样子,那宋安良不禁有几分奇怪,便依言走了过去,谁知刚听了那人说了一句话就面色大变。他颤抖着手,指着儿媳妇的哥哥沉声说:“无耻!”
那男子冷冷一笑,说道:“你今日若是不放我妹妹回家,他日这两个字就要送还给你了,还请宋伯父好好考虑。”他瞬间换了称呼,那宋安良已经从亲家变成伯父了。
那宋安良虽然想要直起腰板继续强势,无奈对方说的话太过诛心,他只能狼狈的匆匆写了和离书,又拉着依然愤愤不平的小儿子灰头土脸的走了。
看热闹的人们看到这事突然这么解决了,都以为是那宋安良良心发现呢,便也没有了看热闹的心思,顿时如鸟兽散,纷纷走开了。路上也畅通了。
花卿影的马车刚刚要离开,那高大男子就拉着妹妹走了过来,拦住马车沉声说道:“今日多谢姑娘仗义出手,才救了我这妹妹出苦海。还请姑娘留下姓名,日后必报大恩。”
碧珠听了,心里不喜,隔着车帘子,板着脸扬声说:“你这人好生无礼,我家大奶奶的姓名岂能随便透露。”
那女子也觉得自己哥哥的话很是唐突,亲自上前一福,盈盈说道:“大奶奶莫怪,哥哥是个粗人,莽撞了。大奶奶大恩,小女必定铭记于心。”
花卿影想了想,悄悄对碧珠轻语了几句。碧珠会意,回答道:“这位姐姐不必多礼,我家大奶奶说了,施恩并不是为了图报。只希望大奶奶日后不要自怨自艾,须知道命运由我不由天!”说完,她就敲了敲马车车壁,那车夫自然明白,就长鞭一扬,疾驰而去了。
那女子细细品着这一句话,眼神逐渐变得明亮,背脊也越发的挺直,不复之前的柔弱之态。
花卿影并不知道自己的一时的恻隐之心和一句激励之语,居然成就了一个奇女子,并且成为她自己将来的一大助力,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在耸立在街边的,通州最大的酒楼荣福楼上的雅间,有一扇窗户半开。有一个人死死盯着那远去的马车,半天没有回神。
“我的世子大人,您又怎么了?”一个身穿绛紫色衣袍,面容清俊,一身贵气的男子凑过来,奇怪的问道。
“没什么。不过是好奇罢了。”而且,那下了马车的丫头怎么也看着那么眼熟?这边厢靠着窗户倚着的乃是一位俊朗不凡、身着青色衣衫的男子。
那清贵男子同是居高临下,也将方才的事情看了个一清二楚。他似笑非笑的摇着手里的折扇,说道:“你猜那丫头刚才和那莽汉说了什么,竟然让那个老不修乖乖的就写了和离书?”
“我怎么知道?”青衫男子关上窗子,似乎不希望再被无谓的事情吸引注意力。
“我来一次也不容易,那件事情,我是务必要弄个一清二楚的。若是真的,那么这个人,这样东西,是无论如何不能让老大和老六提前弄到手的。”清贵男子合上手中的折扇,表情变得异常严肃。
这等时节,他还拿着折扇实在是不合时宜,然而他的一切举动都如同行云流水般自然高贵,令人即便是心中奇怪,也不敢提出质疑。
青衫男子皱了眉头:“既然你这么说了,我自然是鼎力相助。只不过这风水之说本就是虚无缥缈,难道你真的相信所谓龙眼?”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清贵男子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的狠辣,可是却是一闪而过,令人无法捕捉。上私页划。
青衫男子却是敏锐的察觉了,心中难免叹息,最终也不过是有些无奈的说道:“一切都看你的安排吧……”
清贵男子满意的点点头:“亦欢,我知你厌恶这些蝇营狗苟,然而若想要给你母亲正名,名正言顺的成为承远侯府的主人,你必须面对这些!”
“你放心。我并不是犹豫!只不过是觉得这个传言来得有些突然,又似乎是哪里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清贵男子追问起来。
“这……我也说不清楚,咱们还是且看且说吧!只要行事小心,想必是没有什么大碍的!我这也不过是一种直觉而已,也或者是我想多了吧……”
清贵男子对他的欲言又止皱紧了眉头,然而到底不过是点点头,也不愿意过分强求了。
两个人又细细将事情研究了一番,得出了一个大致的方向,这才离开了酒楼。
这边厢,花卿影终于等到了前来会和的紫瑶,主仆三人便坐着马车回到了花府之中。
那魏氏本来是在府里教训私自跑出去玩耍的儿子,哪里成想却突然有婆子过来禀告,说是女儿领着陪嫁丫头捧着包袱回来了!
她这一惊可是不小,猛地站起来,身体一摇晃差点就要直接仰过去!
花成君本来是跪在地上等着惩罚,听见姐姐回来了,心里还在庆幸自己有福气,刚刚犯了错误,就有姐姐帮着情。
此刻见到母亲这般失态,他急忙过去扶住了,也是突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若是姐姐回来,怎么会不提前通知?又怎么会将陪嫁丫鬟都带回来,还要再带了行李包袱?
难道是姐姐在婆家又遇到了什么烦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