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身手也不错啊,”小道士大概是红了脸,说话的语气中都带上了一丝吞吐,“难以想象,明明不是赶尸人,居然遇到了僵尸还能这么淡定自若,先前一直没问过你的出身来路,话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养鬼也就算了,居然遭了玄关那妖道的毒手还能全身而退。老实说我现在对你很好奇。”
“别!我对男人不感兴趣!”陆城摆着手,打趣着他说道,“补充说明一下,我可不是全身而退,今天早上你也看到了,不是你的话,那尸毒绝对能要了我的命。”
“有什么话还是以后再说吧,”听着窗外渐近的锣声,小道士脸上的神色也渐渐严峻了起来,“先处理眼下的事情再说,希望你的真实实力比现在我看到的还要强大,事先说一声我只是为了报仇而来,面对那妖道的本命尸并不存在任何的把握,所以如果真的掐起来了,你最好自己保护好自己。”
“知道知道!”陆城不耐烦地冲他摆了摆手,转身关上了窗。临关窗前,他特地对着远方的天色驻足张望了一秒,口中呢喃了一句“愿山中雨雾弥漫,我还能赶上这趟”,这才微笑而不语,反身推开了客店的大门。
门外,是一列排好的尸队。他们个个青面獠牙,体表青筋暴露,僵硬的身躯显得动作有些迟缓,但是出手速度却是比猎豹更迅捷。
陆城看了一眼,这些人中有的还穿着耕作时的农服,更有甚者,就连持警棍的警司也赫然在列——很明显,昨天留在旅店废墟下的尸块应该已经成为了永远的秘密,那些知情的人要么就是不会开口,要么就是再也不可能开口。
不得不说这招干得很毒,这一刻,看着这些不久前还活生生地人现在笔直而僵硬地出现在自己的身前,陆城突然明白了邪魔歪道为什么要称作邪魔歪道,因为人命算什么?那只是一个上下浮动无关紧要的数字。
小道士站在原地,目睹了眼前大队的僵尸后整个人都像丢了魂一样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你该不是要告诉我你一个赶尸人还怕僵尸吧?”陆城笑道。
小道士呆滞的摇了摇头,身体后退了半步,“这些跟我平日所见的僵尸完全不一样。”
“你平时所见的僵尸什么样?”陆城皱眉,脑补了一下吸血鬼的样子。
“尸体是人死后存留在世间最后的东西,这种东西是不存在任何攻击性的!”小道士争辩,“湘西赶尸,有三不赶之说,即凡病死的、投河吊颈自愿而亡的、雷打火烧肢体不全的这三种不能赶。我们平日里所赶的尸体,大多都是僵硬后保留了安详死状的人,什么时候出过这些磨牙吮血目露凶光的恶尸?”
“原来如此。”陆城点头,心里却是一阵恍然。
他心说怪不得,第一次见那群僵尸时,他是着实被这帮怪物凶悍的样子吓了一跳。凭他现在的实力对付这些僵尸尚且要费一番手脚,如果赶尸一脉真的大举入侵中原,那那些没有名剑傍身、血统优势不强的普通通灵人岂不是只能引颈就戮坐以待毙?
现在看来,即便是在湘西,这种青面獠牙身手矫健的恶尸也只存在于某系心术不正之徒的手中,而并非广泛普及。要不然的话,这种无痛无感的杀戮机器一旦大规模投入战场,十个中原也不够他赶尸人一家分!
“废话少说,还是动手吧。”陆城笑了笑,饮血后的妖刀修蛇已经在尸群中杀开了花。
明明是第二次交手,这种感觉却已经令他难以生出任何战斗**。因为对着同一个目标,无论你用尽全力的看出多少刀,只要整个身体没有分崩离析,在这群怪物的眼中都和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想要废掉他们的战斗力,唯一的方法就是砍。
截断四肢,再削去头颅,一直砍到它们单靠身体唯一部分无法再移动分毫为止。偏偏除了不知疼痛不知疲倦以外,这群家伙还存在着另一个令人讨厌的特性,那就是铜头铁臂。炼金色的钢化骨骼即便是面对妖刀修蛇也不是毫无抵抗之力的草芥豆渣,相反,这种斩钉截铁式的高强度切割很考验刀的韧性。
在一轮阔斩之后,感受到了到身上传来的隐隐哀鸣,陆城明白这把赝品妖刀大概已经是走到了极限,这才卸下武器换上了魔剑黑龙。
陆城在这边面无表情地进行着**,另一边的小道士却被吓了个脸色惨白。
尤其是陆城手中的武器鸟枪换炮从修蛇变成黑龙以后,这份震撼更是发自内心的。
很少有人见识过陆城这种将暴力诠释到极致的作战风格,一来是他多数情况下喜欢单打独斗,二来每一个有幸接过他一刀的半数以上都去了另一个世界喝茶。但是但凡见过他战斗的,没有一个不记忆深刻历久弥新。
不亲眼看到一个一米八不到的人把一件比人高的巨剑以战锤的形式挥舞出韵律感,就永远无法感受到这种杀戮艺术的极致之美。他手中黑色的巨刃在夜中能够化成一条振动着巨大翅膀的黑龙,而这头巨兽的每一次出征,都意味着大片生命的收割。
力量!速度!死亡!
黑色的龙卷过境,迎来的是尸横遍野上崭新的血湖!
所幸,僵尸这种东西只存在僵硬的肢体,不存在飞溅的鲜血。所以金宇虽然在一旁观望,身上却并没有沾染上任何的血渍。难以想象的是,如果这一刻站在他们面前的是活生生地人,此刻的他该被血洗成什么样子。
“看傻了?”好不容易在身前扫出一大片空白的陆城回过了头,看到他呆滞的身影灿灿一笑,“你就真的打算让我一个人摆平这些家伙?也行,等我扫清这些障碍,最后的玄关和那金甲武将尸留给你。”
小道士稍稍一愣,从布包里取出两把桃木短剑以后也跟着冲了上去。
相比之下,他的战斗过程就比陆城文雅了许多。没有华丽而层出不穷的剑技,更不存在满天飞横飞的血肉,小道士的制敌方法往往就是几下绕道对方关节位的死角,然后贴符加利剑穿心。
这么近距离一观察,陆城才发现,原来赶尸人和巫符敕令一脉的作战方式多多少少还存在着一点区别。
最直观的反映,他们用符,但是不依靠手法隔空下咒,而是手把手冲上去往对方额头上帖;他们用桃木剑,但是并不存在花哨的剑招,也没有剑法,只是单纯的直刺要害。
相比于通灵血脉中的巫符和敕令族人,赶尸一族无疑要更注重对体术的修炼。这方面,他们对关节的攻击技巧明显又要更为侧重。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
两路不同的灵职人员一个要面对的是无实体可变化的妖鬼,一个要面对的是身体僵化肉搏强悍的僵尸,所以衍生而出的技法难免也会存在着水土地域的差异。
在两人左右合围的攻击下,第一轮的僵尸很快就现出了颓败之势,眼看剩下的几只已经不成气候,陆城抓起小道士的手就冲出了第一道战线的防御圈。
他不清楚那老怪派这一对队僵尸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意义,他只知道只有尽快找到了他本人予以击杀,这件事才能尽快完结。
小道士大概也是看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后面也是挣脱了他的手,自己向河流上游飞奔了起来。
在阴云笼罩的无月之夜下,河流上游的滩涂边正燃着熊熊的篝火。而火堆的两畔,一边是双手背在背后换上了一身红色道袍的玄关,一边是金甲关刀的武将本命尸。
当陆城顺着河道逆流而上,看到的是一人一尸如出一辙恭候多时的身影。
“来的刚好。”老人笑了笑,看了一眼陆城,也不知道是在对他说话,还是他身后稍慢一步的小道士金宇。
“怎么,你算准了自己的时辰,知道我会在什么时候来取你性命么?”陆城冷笑,手里的长剑无月自生寒意,吐露着蛇信般的森森寒光。
“我只是稍稍计算了一下你搞定那帮杂尸喽啰的时间,比我预想的要快一点,不管算上赶来耽误的时间,倒是与我的预想吻合。”说罢,他特意看了一眼愤恨不可遏制的小道士,“原来是因为多了一个同伴,怪不得战斗效率提高了,机动性却降低了。”
“杂尸喽啰?”陆城按捺住了小道士几欲爆发的情绪,一边和这老头玩着唇枪舌剑,“我很好奇,既然你知道是喽啰,为什么还要让他们来我这里送死。”
“因为他们是弱者。”老人回答得很坦然,“我们的自然母亲很早就教会了我们这个真理,弱肉强食,这是自然选择、亘古不变的法则!弱者,就该被强者毁灭,成为强者的养料,进而帮助他们完成更高等的进化!这是世界发展的规律!这个世界就不该有弱者存在的空间!”他挥舞着双臂,像个慷慨激昂的雄辩家,又或者是公众场合布道传教的宗教狂人,丝毫不顾及旁人的目光,全身心的宣扬着自己眼中的真理。
陆城笑了,“那么如果我比你强,你是否也该和那些喽啰一样,成为我的养料,供我进化呢?”
“不,”老人摇头,“你觉得于你而言我是弱者么?我可不等同于那些杂尸,我是他们的缔造者,同样,我也将是你的成就者!”
“疯子。”陆城微笑,反手一剑飞出捅死了不远处暗中观望的旅店老板!
他一脸无奈的走到了那具尸体的旁边,捧起了遗落在地的青灯。然后转过了头,冰冷的面色中满带嘲讽,“若果你觉得找个人在暗中偷袭我就能算作比我强的话,我只能说我们之间是你比较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