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大盛国都,街道上再无往日繁华热闹之景,宽阔的道路极是旷清冷,人烟不见。
整座城池,无疑是戒备重重,谁人都不敢掉以轻心,生怕突然之间,那城门外驻扎着的大周精卫便冲入城门来了。
却是如此紧烈的气氛里,突然,有人策马而来,稳稳停在了城门外,待得大盛守城兵卫齐刷刷的将箭羽对准那马背上的人时,那人则将身后背着的锦盒取下举至头顶,“我大周皇上,有回礼送给大盛太子。”
威仪冷冽的嗓音,直白得毫无惧意洽。
在场大盛兵卫皆是朝那马背上的人细致打量,待确定无恙后,才有守城将领阴沉吩咐,“放篮子下去,让那人将锦盒放到篮子里。”
如今两国即将交战,双双对立,是以此番自然也是不能随意开得城门。
守城之将心底终是绷着一根警惕戒备的弦,全然无心放那城楼下的精卫入城,甚至待得兵卫们用篮子将那精卫手中的锦盒拉上来后,他也是心生戒备,欲差人打开检查,不料那精卫似是猜到他行径一般,突然威胁清冷的出声道:“我家皇上吩咐了,这锦盒是专程送给大盛太子的,自然也得大盛太子亲自打开。”
这话说得仍是直白,只是语气中卷着几分不曾掩饰的叫嚣与蔑视钤。
守城之将何曾被一个小卒如此威胁过?当下面色一沉,目光朝那精卫一落,咬牙阴狠的道:“送入我大盛过门的东西,本将军自然要先检查检查。毕竟,大盛比不过大周的尔虞我诈,心狠手辣,便也只能多防备。”
嗓音一落,冷笑一声,挑衅的朝那城楼下的精卫一扫,随即嗓音陡然一沉,威仪命令,“将锦盒打开。”
捧着锦盒的兵卫不敢耽搁,正要动作,奈何城楼下那策马驻立的大周精卫竟陡然调转了马头,驰骋走远。
那精卫跑得太快,瞬间便已消失在了前方密林处蜿蜒的官道尽头,在场之人面色皆是一变,心口莫名发紧,不知何故。
“打开。”
那年月五旬的守城之将冷哼,只道是大周小儿刻意故弄玄虚罢了,是以面色虽有讶异,但更多的则是恼怒,是不悦,甚至,是轻蔑。
终是大盛的地盘,那大周的大军盘踞在国都外一直驻扎着不动,他们所携的粮草不多,如此下去,定也是支撑不了多久的。
是以,满军之中都是饥荒之士,许是到时候连剑都拿不起来,更别提,与大盛斗。
再者,便是大周要与大盛强斗,大周之军一路舟车劳顿过来,军队之能早已折损大半,精力也是全然不足,许是便是两相强攻,也不一定是大盛的对手。
守城之将心有坚定,着实也未将大周兵力太过放于眼里,奈何,本也是一副镇定傲然的姿态,奈何待得兵卫将锦盒打开,他目光瞬时朝锦盒内一扫,顷刻之际,他瞳孔陡颤,浑身都抑制不住的抖了几下。
“啊……”
捧着锦盒的兵卫也目光一滞,惊得不轻,两手蓦的一软,手中锦盒跌落在地,锦盒内那颗血淋淋的人头,自锦盒内狰狞的翻滚了出来。
满是鲜血的人头。甚至于,人头下方喉咙出的刀口却是全然不整齐,不用多想便知此人死前遭受了非人对待,甚至还是一点一点的在剧痛,在鲜血淋漓中满目的死亡。
森然阴沉的气氛里,在场之人大多面色骤变,一些略微胆小的,抑制不住的倒吸了一口气。
守城之将强行镇定,满目起伏的朝地上人头打量了几眼,瞳孔一缩,低沉沉的问:“尔等可认得此人?”
这话刚落,有兵卫紧着嗓子小心翼翼的道:“将军,此人便是今日携着太子信笺出城的信使。”
竟是信使!
守城之将恼怒骤起,抑制不住的唾骂道:“他娘的!竟敢斩杀我大盛信使,大周今儿倒是无法无天了。”
说着,满面怒沉的转身从城楼上离开,随即直奔不远处那国都的校场。
此际的司徒夙,依旧静坐于校场的主堂内,他幽远的瞳孔一直顺着那两道打开的屋门朝外落着,幽远深邃的凝着。
直至那守城之将风风火火的钻入他的眼帘,他神色微动,眼角稍稍一挑,骤然之际,一道道复杂决绝之意,漫遍全身。
此番来人,仅是守城之僵,却无信使。如此,不必多想,也知那信使如何了。
司徒夙心如明镜,本也是知晓那人手段,只是他终是不曾料到,那人如今,竟已嚣张轻狂到这等斩杀信使的地步。
不求合,便只能,硬行而攻了。
许是今日,刀光剑影,两相厮杀,免不了了。
他沉默了片刻,稍稍垂眸下来,这时,守城之将已站定在了他面前,紧着嗓子恼怒不堪的道:“殿下,那大周……”
不待他后话道出,司徒夙低沉沉的出声打断,“不必多言,事态如何,本殿大概已是猜到。”
守城之将猝不及防怔了一下,到嘴的话下意识噎住。司徒夙目光再度幽幽的落在了门外远处,话锋一转,“城楼之处,可准备足够的火箭了?”
“已是准备十足。”守城之将回了话,说着,再度抬眸朝司徒夙扫了几眼,忍不住继续道:“殿下,城楼处已是戒备森严,且兵力与兵器皆准备十足,保准让那大周崽子们入不了城。”
这话入耳,司徒夙面色分毫不变,幽远沉寂的瞳孔,却是抑制不住的越发深邃。
倘若是对付其余之人,他尚且还可信大盛国都防备十足,抵挡得住敌军,但终归,此番要迎对之人,是颜墨白。
一个能在大旭蛰伏如此之久,甚至一边得父皇青睐,一边又突然跃身成大周帝王的人,何能小觑?今日纵是城楼处兵卫重重,兵力兵器皆已到位,但他仍是不放心。甚至心底的不详感,层层翻涌摇曳,肆意的想要扰乱他的心智,击败他骨子里最后剩下的魄力与英勇。
他并未回话,整个人安然而坐,兀自沉默。
待得半晌后,他才缓缓起身,开始踏步往前。守城之将怔了怔,犹豫片刻,也开始转身在司徒夙身后跟随,待得二人一道出得大堂,守城之将紧着嗓子道:“殿下,我军此际该如何行事?是继续与大周对峙,还是,先找机会差人去偷袭大周营地?”
“许是,来不及了。”
司徒夙头也不回的出了声,这话虽是揣测,但心底的不详之感层层翻涌浓烈,似在全然昭示着他方才的这句话本是属实。
奈何,待迅速领着校场剩余的兵卫层层抵达国都的城门时,则见,城楼四方狼烟大起,紧蹙的号角大肆而吹,森冷阴沉的寒风里,那一门之隔的城门外,竟有大批的烈马踢踏声由远及近,阵状浩大,轰然壮观,那一道道厚重震撼之声,似要将城楼都要全数震塌一般。
果然是来不及了。
司徒夙面色陡变,纵是心底有急,但面上仍是淡定。
他仅是缓步朝石阶行去,一步一步威仪镇定的朝城楼登去,他此际不能慌,军心不可动摇,一旦军心大散,今日的大盛,便是当真破国了。
只是,明明心头对一切都是了然,也依旧还可镇定自若,却待全然登上城楼,垂眸见得楼下不远有密密麻麻的精卫策马聚来时,饶是他再怎么淡定,此际,面色都抑制不住的摇曳震颤开来。
那些密集的精卫,多如黑蚁,密集狰狞得令人心口发麻。
他眉头一皱,袖袍中的手紧握成拳,不曾动作,待得那些大周精卫全数集结在城楼下,纷纷拔除寒光晃晃的长剑整装以待时,他满目阴沉的朝那些精卫扫了一眼,而后,视线稍稍迂回,径直,落在了那满身白袍的男子身上。
那人,满身素白长袍,整个人与周遭森硬铠甲的精卫格格不入,且那人正坐在马背,神情悠然逍遥,漫不经心,待得目光对上他的,他竟还薄唇一启,温润平缓的开口,“太子殿下,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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