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句话,简直像是一串鞭炮,噼里啪啦,把霍迟尧炸了个猝不及防。
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可阮娇娇简直像是他的克星,能轻易瓦解他的冷静。
“什么?!”
霍迟尧简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他急喘了几下,抬手将额角蹦出来的青筋按了下去,仿佛要借这个动作冷静。
待心底的那口气喘匀了,这才问:“怎么回事。”
白源光忍笑忍得嘴角抽搐,自从警方和霍迟尧合作以来,还从没见他露出过这种表情。
世间事大概都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能让这个霍迟尧吃一个闷亏,这下他是真的佩服那位阮娇娇了。
“阮娇娇和钟之羽的身份都是假的,他们不是A市人。
但是你提供的岳父岳母的信息是真的,只不过他们并非夫妻,而是跑龙套的演员。”
白源光说:“要把他们叫过来仔细盘问吗?”
“......不必。”
霍迟尧很快就冷静下来,这下他是真的不相信阮娇娇已经死了。
心眼多的和筛子一样!
等等——
脑袋突然灵光一闪,霍迟尧脸色立刻难看了。
阮娇娇和钟之羽的身份都是假的。
那他们会不会根本不是什么表兄妹?!
“阿嚏!”
阮娇娇此刻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无意间扒掉了一层马甲。
她正被杀手丢在一处住宅区,冷风一吹,原本迷糊的意识骤然清醒起来。
此刻天正蒙蒙亮,四周安安静静,不远处的路灯散发着温暖的橘光。
而杀手背对着她,几下就扯掉身上过于醒目的面罩、带血外套,换了个姿势搭在臂间,遮住他血流不止无法动弹的右臂。
“把你送到这是我仁至义尽了,你自己找人来接你吧,小少夫人。”
阮娇娇腿还有些发软,见状她撑着墙壁站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杀手脚步不停,完好的左手随意挥了挥。
“做好事不留名,真想感谢我,别向条子出卖我就够了。”
他说完,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软帽,一折,戴在头上,压低帽檐。
“走了。”
“等等!”阮娇娇忍不住出声。
“你的手臂肌腱断了吧?”
她指指他姿势怪异的右臂,“放着不处理,你这辈子就只能用左手了。”
杀手玩味地转过头,打量着她:“你该不会说你能治吧?”
他当然知道不能放任伤势,可接筋不是个小手术,他如果再不走,等警方反应过来,就走不了了。
阮娇娇镇定地点点头:“我能。”
她指挥杀手来到一个郊区的废弃仓库。
杀手狐疑,用枪顶着她的后背:“你该不会是想把我骗到这一网打尽吧?”
阮娇娇镇定地推开落满灰的大门,里面是被油布遮盖的,装备完整的手术台和药柜。
“只是看在你救了我一命的份上,不想欠人情而已。”
她熟练地消毒,打开药柜,查看日期。
随后,取出手术要用的设备,换好无菌手术服,带上手套。
杀手稀奇地躺下:“不用给我打麻药。”
知道他心存警惕,阮娇娇没说什么,只是示意他露出右臂。
血肉模糊的手臂摆在面前,上面横插着一块碎玻璃,几乎将小臂切成两段,露出骨头。
杀手饶有趣味,以为能看到这个娇贵的小少夫人花容失色的表情。
谁知,阮娇娇眼皮也没眨,严肃道:“我开始了。”
没有术前检查和麻药,或许是知道情况紧急,两人都没有拖半点后腿。
阮娇娇屏息凝神,除了一开始有些手生之外,很快就找回状态。
剔除玻璃,找出断裂的肌腱,在断端缝合,关闭伤口。
“石膏固定来不及了,你含点丹参片,尽量不要用这只手用力。”
阮娇娇脱下手术服,杀手已经冷汗淋漓,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气若游丝。
“疼、疼死我了。”
阮娇娇有点钦佩。
无麻手术,何止一个“疼”字?堪称凌迟。
这个男人居然除了偶尔痛呼之外,居然真的清醒着坚持下来。
她越来越想知道,他究竟属于什么组织了。
然而如果她问了,恐怕这里就只剩下她的尸体了。
阮娇娇送走杀手,回来收拾手术床的时候,意外发现一枚落下的衔尾蛇胸章。
白源光起身接了个电话。
原本还带着笑意的嘴角,一点点落了下来。
他挂了电话,略带怒火的目光看着霍迟尧,咬牙切齿:
“看守所那边的消息,说是准备收监,正搜身时,那个银行行长用偷藏起来的匕首,自尽了。”
霍迟尧脸色大变。
一天前。
“我要见我的律师!你们这是非法拘留!”
行长把桌子拍得啪啪响,不满地叫嚷。
这时,房门打开。
来人把帽子一压,反身将门锁上了。
行长有些畏惧:“你......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
男人声音压得低而含混,连带着行长也紧张起来。
他掏出手机,播放霍迟尧的采访视频:
“舆论反转了,你贪污的物证也有了,如今所有人都觉得你罪有应得,你说......这位霍总,会不会趁此机会‘关照’你?”
两个字让行长毛骨悚然,他干巴巴地咽了口唾沫。
“不、不至于吧。”
他只是稍微为难了那位霍太太一下,口头调戏了几句,想干什么都没来得及啊!
男人低笑了两声:“有钱人怎么想的,谁知道?如果你敢去赌霍总的良心,那你还是收拾收拾,准备入狱吧。”
有胆子贪污腐败,以权压人,行长本身就不是什么胆小鼠辈。
他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两圈:“你为什么帮我?”
男人笑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好!”
行长念头急转便下定了决心,“我该怎么办?”
男人递过来一把弹簧匕首和血包,指尖压着刀刃弹了两下。
“收监前找个机会把自己‘捅伤’,医院那边已经打点好了,好好操作,未必没有回转的余地。”
行长听得眼珠子发亮,呼吸急促,面色潮红。
他实验了几遍弹簧匕首,确定这就是个做工精巧的玩具,这才千恩万谢,放下心来。
白源光紧急调了看守所的监控。
视频中的男人在搜身时突然变得十分激动,一把从腰带中掏出匕首,毫不犹豫地捅向心口。
由于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因此他几乎可以算是当场毙命。
白源光摸着下巴:“不对啊,他顶多判个十来年,家里又有老人孩子,听说平时也惜命得很,怎么会突然想自杀呢?”
因为舆论过大,无法忍受网爆,觉得生活无望了吗?
好像也说不通。
霍迟尧目光如鹰隼般牢牢钉在屏幕上,突然长指一点。
“看这里,他的口型。”
白源光盯着视频中有些模糊的口型,嘴巴一张一合:“已?啪?说的什么玩意?”
“是‘你骗我’。”
霍迟尧笃定道:“不对劲,查查他收监之前见了什么人?哪来的刀子?”
他心里有些躁动,不安越发浓厚。
脑中开始回忆最近一连串的经历。
一开始,这只是社会事件,可南通科技下台搅混水,引导众人网爆阮娇娇。
事情反转后,当晚他就迎来了刺杀和放火,对方口口声声说要他的命。
然后就是现在,一切的源头,这个银行行长,自杀了。
恰好在审判前,巧得令他毛骨悚然。
他本来就在舆论中心,行长这么一死究竟会引发何等风暴,他不难想象。
适逢霍氏集团新品发布,他本意是想快点平息局面,却总是事与愿违。
简直像是——有人给他挖好了坑,等他以为自己要爬出坑时,突然引爆了。
“叮铃铃。”
霍迟尧接通电话,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那头传出来。
“霍迟尧。”
阮娇娇在钟之羽家,裹着毛毯瑟瑟发抖,声音有些鼻音,听着娇娇弱弱的。
“我在钟之羽这,你快点来接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