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里清幽得很,溪水潺潺,一直蜿蜒到看不见的尽头去,依稀可见远处簇拥着的各色小花,配着时不时麻雀传来的喳喳声,一时间意境有些美妙。
阿澜带了个干净的木盆来,他先把每条鱼都开膛破肚,挖出内脏,然后又用随身带着的匕首把鱼鳞刮去,血红色的水一直往下留着,放红了整条小溪流。锦鲤颇大,处理起来还有些麻烦,但是阿澜毕竟也算是有经验的,即便那经验也是他自己夜半偷吃得来的雕虫小技。要是李叔知道他会烤鱼完全是因为自己摸爬打滚钻研出来的,大概也不会放心让他来做了。
他用匕首还挺顺手,只是溪水冰冷,一直浸泡在水里,双手不一会儿就冻得通红,又疼又麻,快要没有知觉。阿澜哆哆嗦嗦把匕首拿在手里,突然觉得手上一阵痛感,但是他半分也瞧不出来,以为只是水太冰,出现的错觉。水流是红色的,锦鲤的内脏被掏出来放在一边过过水,还可以拿回去喂家禽。
有不知从哪里飞过来的鸟看到了那些内脏,就蹲在阿澜旁边,半试探半大胆地畏畏缩缩着向前,他不管,于是那只鸟就叼走了一个鱼泡,然后飞速离开,倒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处理好了鱼之后,阿澜洗干净手,却发现水越洗越红,这才注意到被泡得发白的手掌边缘不知道何时被匕首划破了,血流得快,一时还没反应。
他看了看,微微地皱了皱眉,倒不是说手上的伤有多么多么疼痛,只是刚刚清理好的鱼身上估计也沾了他的血,这让他不得不有重新清理一遍。
宴席准备在太阳落山的前一刻,时间还早,他匆匆地吃过午饭之后,拿出了随身带着的《清静经》看了起来。
这本册子是从招摇山的藏书阁里借出来的,藏书阁里的书他读了一些,空闲的时候就会去那边看上一两本,书很多,甚至比起旭日城最大的藏书阁还要多,仿佛五湖四海所有的珍奇列本都被放到了那里面,饶是阿澜这样看书再勤快的,也不过只是看了大致三分之一罢了。
他想到要是有朝一日能把所有的书都看完的话,那也是件足够幸福的事。
但是……
招摇山上的弟子,按规定十六岁就须离开。
来招摇山求学问道的,多半是仰慕招摇山仙人怀瑜的名号,想要来窥伺天界样貌一二,看看这凡界仙境是何等模样。而苏瑾自然也深知外人不过是图个新奇,他丝毫不介意来多少人,凡是来的,通通都以外门弟子的身份收下,然后等十六岁的时候再放回去。所以招摇山从来都只收外门弟子,在十六岁将满的时候就会送出山去。
山上弟子的父母,多半是达官显贵之人,看到怀瑜仙君收了人,于是越发大肆地给招摇山送东西,倒有些像帝天鼎盛时期,四方列国朝贡的样子。
他已经十四岁了,还有两年,他也要离开了,待在招摇山不是他唯一的出路,在这世上,旭日城大概只有他一个存活下来的吧。那日后来,他找到李介的尸首,都已经不成人样了,僵硬地坐在地上,手臂和脑袋脱离了身体,大片大片的血把清居殿的黑色石砖染得更亮了,那漆黑的颜色可怕又绝望,就好像有一团幽冥烈火在灼烧着心脏,痛得像被人生生挖开。
说要复仇,又能怎么复仇?李介也死了,旭日城都被屠尽了,那群凶残的南蛮是否还会想到,帝天最后的太子殿下竟然还存活于世?
当初父皇给他算过命,说他是大富大贵的命,命里一定会碰到一位贵人,遇到之后,一切都会变好的。
可是贵人在哪里?
果然算命什么的都是骗骗小孩子的。
若是能像大师兄一样……
他手指摩挲着《清静经》的封皮,晃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书本的页数不知道已经被翻了多少页了。皱眉自责了一下,然后看了看日头,已是未时,可以先把鱼串到竹竿子上,宴席比平日里的晚膳要早些,他不多想,把《清静经》塞回了怀里,然后卷起了袖子准备烤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