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澜只学了不到十之一二,但是就这一点点的小楷,在同龄的孩子里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了。苏瑾的字,即便放在三千世界来看,也没有几个能比得过的,他飞升之前留在人间的书画,到现在已经被卖得天价高。
所以还时常就会和迟吉抱怨,要是当时他没飞升之前就出名该多好,那银子还不是大把大把来,都可以睡在金子铺的床上笑着入梦。
迟吉就会笑他,说他就这点出息,当了神仙之后还如此势利,出了什么事,欠了什么人情的时候,懂事用金银财宝或者奇珍古玩亦或是仙草灵药,凡是有的,决计不会用人情来还。
阿澜手上的力道控制得很好,提笔收笔,横折弯钩,带着稚嫩的力量,虽比不得苏瑾的沉稳老练,但是也别有一番青涩的味道,独有少年特别风格。
长明灯的灯芯只下去了一条指甲缝的长短,阿澜终于是搁下了笔,提提袖子,把抄好的一十三遍加上前几日的一十七遍,一同整理到了一处。三十遍的戒律,放在一起足足有半条手臂的高度,垒在一起,厚厚的一叠,散发着浓重的纸墨香。
外面的天色也不深了,估摸再有一两个时辰,天就该亮了。
他稍稍洗漱了一下,然后灭了灯上床去,刚躺到床上,却感觉道身下有什么硌人的东西。
他连忙掌了灯来看,一掀开被子,却发现被子底下铺着厚厚的一沓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许多字,几百张宣纸,差不多一座小山坡一样。他拿了一张看了一眼,顿觉无语。
不知道是谁抄的戒律塞到了他的被子里,看上去差不多有十几遍的内容了。
他看着满床的纸,突然惊觉了什么,去翻看枕头,放在枕头底下的护身符还在,他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到底是谁做的,上面的字五花八门,绝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难不成是有人恶作剧把自己抄的戒律故意藏在他这里?
如此一来,他便没了心思,他把满床的宣纸收了,和自己抄写的那堆放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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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露出了鱼肚白,山脉中卷起了徐徐的风,树林里的叶子被吹得沙沙作响,和摇摆不定的青草一起,松针像是针雨一样地往下落,密密麻麻,掉的满地都是。
苏瑾躺在南殿的院子里,他一夜没合眼,手边有倒着许多酒瓶子,院子的梅树下已经被挖了许多洞了,泥土翻在一边,一坑一壶酒。看着七八个洞,他的脚边也倒着七八壶酒,微风醉人,酒香也醉人,熏得他脸颊微红,耳根子却像是要滴血了一样。
他倒在柱子边,那盆君子兰里也被淋了酒,也不知道撑不撑得住。
阿澜睡了不过一个多时辰就起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时辰前抄好的三十遍戒律,抱在怀里,没了他半个胸膛。
苏瑾的视线中进来一个人,黑色的暗纹袍子,那人在他的面前站定。
他扫到了那一角袍子,然后顺着目光往上看去,一张清晰明俊的脸映入眼帘,他勾唇一笑,说:“你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