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幻境破除之法,无外乎三种:杀了布阵之人,幻境不攻自破;让被幻境牵制住的人能够摆脱幻境,从而脱离出来,脱离之后将会产生免疫;还有一种,就是用自己的幻境之术,一个幻境里是不能包含两种术法的,达到一定程度,其中一种会吞噬另外一种,从而破除。
苏瑾现如今能做,只有这最后一种了。只是他不知道这幻境需要撑到几时,撑住一个幻境需要耗费的法力是无可预料的。
布阵之人寻觅不到,黎策沉沦在幻境中也无法摆脱,唯一能选择的,也只有这招烂棋了。
他看了一眼黎策,随后缓缓闭上眼睛,心中却是挂念。
幻境本就是所有法术中最难的,有所记录的幻境也都是些小阵法,这样庞大而又精密的幻境,他也是头一次碰到,可是他并不恐惧,却因为他而牵扯出挂念。
这更让他无法退缩,看着黎策痛苦的模样,他就止不住难受,仿佛那些痛苦都加注在他身上一样,他不想让南栀遭受这样的痛苦,而这痛苦的绝大多数,还来自他。
如果在她梦中,苏瑾的身份是一个会给她致命一击,会笑着拔刀刺破心脏的那种人,他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
四百多年的分别,这是他们今日第一次相见啊!
他多少次想着能见到她,甚至都做好了往后万年都要和天地抗争的准备。
当文昌过来告诉他,黎策就是南栀的转世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怀疑过,明知道这太过巧合,明知道这太不可理喻,但是那一刻的心慌其实并无二分。
他只想见到他,只想要待在他身边,只想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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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没有这样高强度地输送法力了,他全身上下每一丝一缕筋脉中的血都快被榨干了。法力从血液中滋生,筋脉中的血液在飞速流动着,似乎要从血管中膨胀爆裂,他的身体渐渐发烫,身上冒出了白气,头顶上的空气却被烧着了一样,歪歪扭扭的飘动着。
紧闭着眼的时候,脑海中就不断出现南栀的模样,她笑着的时候,甜甜地叫他的名字的时候,吃东西的时候,跳舞的时候,抚琴的时候,甚至是哭泣的时候,在他怀里恬静地睡着的时候。
所有的模样一瞬间挤进了他的脑海,让他头眦欲裂。
他从没那么清晰地想起过南栀,做梦的时候没有;清醒的时候没有;喝醉了酒,把自己灌得六亲不认的时候也没有。
可这一刹那,仿若南栀生前的所有模样都在这儿了。
脑海中一时像潮涨潮退,最后只留下了南栀那一张痛苦的脸庞,上面挂着雨水和泪水,眼眶通红,头发湿漉漉的,看样子浑身都淋透了。
“苏瑾,你要记得,记得忘了我!”
这是南栀灰飞烟灭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记得忘了我。
这其中或许夹杂撕心裂肺,又或者是心满意足了,总之留在他心底的,是如纂刻的魔咒一般,时常在苍白无力的梦中变得尤其深刻,他一直都无法忘了。
那可是天劫啊,她区区肉体凡胎,怎么抵挡得下……
每每念及,痛之如狂。
到现在,他一次次在黎策面前唤出南栀的名字,也一次次认错他,明明丝毫不相关的两个人,却让他屡屡觉得相似。
或许这就是南栀在冥冥之中告诉他,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