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从膝盖中探出了脑袋,他渐渐明白了一件事。耳边传来的声音并非是虚幻的,他真实无比,就像是黎策站在他面前这样说话一样,甚至连语气和停顿的地方都一丝不差。
这绝非是他神志不清的时候幻想出来的,也不可能是再中了一次别人的幻境,当然更不可能是黎策活了过来,隐身在他面前。
他从前听说过一种法术,可以将人想要说的话保存下来,等到特定的时候或者地点,这声音就会被想要听到的人听到。
只是这法术失传已久,而且并没有什么别的用处,只是为了某些不得见面却不得不说的人用来聊表相思。
“师父,当你听到这些的时候,我许是早已不在招摇山了。你肯定会在想为什么会突然听见我的声音,和你如今猜的一样,却是是一种特别的法术。我很想很想当面和你说这些话,可若是你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听到了那就说明,我再也没有机会用当面的方式说给你听了。从前,我觉得最最委屈的就是被人冤枉不能解释,可是这之后,我最最委屈的变成了我想要解释,却没有机会。”带着遗憾、沉重、怅然若失的语气,像丝线一样绕在四处。
“杀了孟悦之后,我可能成了这世上最苟且的一个人,或许在逃亡,或许在颠沛流离、东躲西藏、或许那一天等到我们在见面的时候,成了彼此的对立面。我实在是一个很贪心很贪心的人,既想要永远留在您身边当一个乖巧的徒儿,有想要手握利刃斩杀仇人。我永远也不能忘记我的家国被一场灭不掉的火烧成灰烬的样子,也永远也难以忘怀在那条漆黑的滚着浓烟的大街上,您从天而降救我于水火时的模样。可是世无安得双全法,我总不能两样便宜都占了吧?”
“师父,多想一直都唤着你的名字,可是到头来,还是我自己先放弃了这样的机会。没有人必须要做什么,也没有人可以选择不做什么,每个人存活在世上都有身不由己的地方。可是等心还在跳动的时候,当我再一次再一次看着您的时候,我却知道我非这样做不可。无论是杀人,还是复仇。无论是死去还是逃亡。您教过我,想要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要想着对错好坏。好坏不是存留在世人眼中,好坏只存存留在自己心中。但是这一刻的您,一定觉得我是一个十足的坏人吧!或许连坏人都不如,是个魔。”
“那日天界和比翼族交战,我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那里黑暗、安静、能听到水从一个地方落下来的声音,还混合这各种各样的味道。有时候也很吵闹,好像是有成百上千的人在你耳边喧闹,可是我连喊一句让他们闭嘴都做不到。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怎么样去改变现状,我只是听从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可是即便那样,也还是错的。遵循自己的内心,把好坏放在心中,这些在我身上好像都行不通。”
“师父,若是……若是我们能够再见面的时候,我想叫你的名字,而不是一声疏离的师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