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雷了吗?”
空气中传来了泥土潮湿的气味,依稀还能听到天边滚滚的雷声,这声音很小很小,可神威就是听到了。
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的抓紧了衣衫,他皱紧眉头,莫名变得焦躁起来。
斑转了转脑袋仔细去听,但他什么都没听见。
他迟疑的摇头,“没有吧,我没听到。”
神威也摇头,不,他听到了,真的是打雷了,只是距离这边还有些距离而已。
这场雨一定会下的很大,一定会伴随着狂风,一定会有闪电和轰隆隆的雷声……
他觉得空气变得都稀薄了,努力的张大了嘴巴想要呼吸,氧气却依旧不够用。
神威抬起头看着田岛的遗像,说的有点局促,“族长大人安息吧,终有一日,你会感谢我的。”
一旁的斑听不太懂,“神威,你这话什么意思?”
神威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可他还是强迫自己笑了出来,这样勉强的笑容出现在那张漂亮的脸上,看得人莫名有些心疼他。
“我只是想说,我会……”
闪电在这时候划破了长空,仿佛将厚重的云层劈成了两半,光将外面照亮,就连灵堂内也有了瞬间亮如白昼的清晰。
神威就像是突然失去了傀儡师操纵的木偶一样,睁大着眼睛直直的僵在了原地。
如果斑有白眼的话能够清晰的看到他的肌肉正在迅速变得僵硬,周身的血液正在快速回流到心脏,这是人在经受巨大的恐惧时才会有的身体表现。
神威一脸惊恐的看着门口的方向,突然闭口不言。
斑被他的样子吓到了,看看门外再看看神威,并没有看到什么让他害怕的东西。
斑朝着神威快走了一步,想要去触碰他的肩膀。
手在即将搭到神威肩膀的那一刻,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挥开了。
“不要碰我!”
几米之外,斑惊讶的从地上爬起来,他一脸懵逼的去看神威,刚才挥开自己的那条手臂,此刻被一股蓝白色的查克拉所包裹着。
神威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般,浑身瑟缩,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自救。
“神威,你怎么啦?”
斑想要再次冲过去,神威却怕的连连后退,他处在现实和记忆交汇的那个点上,一时间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那不美好的记忆里还是现实世界里。
头疼的厉害,越是难受就越分不清眼下的情况。
他伸手制止斑靠近自己。
“别过来,我不热,我也可以动,不不不,不是,你不是他……”神威抱着头,脸上的表情实在是非常痛苦。
闪电过后,巨大的雷声如期而至。
这接连几声的雷,直接让神威崩溃了。
那破败的院子,漏雨的房间,以及一步步向他走过去的人……
他想要动一下,想要自救,可是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他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经络尽断,清晰地感受到右腿膝盖处传来的剧痛,还有那个人弯下腰来凑近的脸,以及伸出的手。
额头上带有封印的绷带似乎快要压制不住它覆盖的东西,有个东西在突突的跳动着。
神威一把捂住了额头。
那些平时被他刻意压下去的,痛苦又难堪的记忆在特定的天气里找上了他,闪电和雷雨像是引子,也像是解开封印的钥匙。
在这个夏天,第一次雷电交加的夜晚,那些被封印的记忆再次卷土重来。
“滚,给我滚!”
神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看到的是谁,只是觉得有个人影朝着他走了过来,他想要将人推开,却发现肌肉僵硬四肢无力,根本动不了。
为什么,为什么又动不了?
放大的瞳孔看不清来人的脸,他直直的跪倒在了地板上,双膝的疼痛没能找回他的意识。
有谁在耳边一遍遍的呼喊着什么,可他全然听不见。
那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他,那陌生的感觉又出现在了他的感官中。
抬不起手,想要将抱着自己的人推开都做不到,那股莫名的热也在吞噬着他的灵魂。
“日向晨光,你敢!”
“别动我,滚,滚开,你个下作的东西!”
斑无措的想要将神威从地板上抱起来,神威虽然行动不太方便,却力气极大的挣扎着。
“神威,你怎么啦,究竟怎么回事?”斑吓坏了,他想喊人帮忙,奈何暴雨在雷声过后瞬间从天而降,哗啦啦的雨声将这间灵堂与外世隔绝,自己的声音根本传不出去,完全湮灭了雨声之中。
神威不断挣扎着让一个不存在的人滚,听得多了,渐渐地,斑大体明白了些什么。
仿佛一盆冷水劈头盖脸的浇下来。
他呆呆地看着面色苍白的神威在他怀里颤抖,巨大的恐惧淹没了神威,就连平日里漆黑如星辰的眼瞳都涣散了,看不到一点生气和活力。
双臂紧紧地将人圈在怀里,被固定住四肢后,神威确实动不了了。
他颤抖着一遍遍的喊着滚字,声音里逐渐带了哭腔。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飞鸟,你救救我……”那个院子里只有一个好人出入,除了他,神威想不到还有谁会在这种时候能出现。
听到日向飞鸟的名字,斑的牙齿都快要碎了。
这个报喜不报忧的混蛋!
这个骗子!
在神威前脚到日向后,斑后脚也抽空去了一趟,并且在日向族地边缘的一处河边见了日向飞鸟。
日向飞鸟是当时自己在向阳地放走的那个日向家的俘虏,作为放走他的条件,斑跟他做了一个交易。
彼时的向阳地。
“你为什么要放我走?”怯生生的少年不解的问斑。
那时候的斑自己也是个少年,却有着成年人的从容和考量。
他说:“我们两个忍族会在不久后有协定,彼此会送质子到对方的家族,我们这边……”
斑看了一眼远处的神威,苦涩地说:“是他。”
日向飞鸟望着那个好看的少年,依旧不解,“你跟我说这个的目的是……”
“帮我尽可能的多照顾他,让他在那里好好的活着等我去接他,这就是我放你走的条件。”
“他是你什么人?”日向飞鸟不太理解他们这种感情,他在族里没有享受过被同龄人关爱的感觉,所以,也不好理解斑的。
“他,就当是我弟弟吧。”
斑说到弟弟,日向飞鸟自然而然就会想到妹妹云雀。
如果自己死了,云雀该怎么在族里活着呢?
会被其他人欺负,会在成年后草草的嫁人,一辈子一眼望得到头。
一个为了“弟弟”,一个为了妹妹。
斑与日向飞鸟达成了合作。
那次任务归来后,斑反悔了,这次的远行让他更加透彻的了解了跟过去不一样的神威,他考虑了很多次,然后,还是想要保护他。
他跟父亲争执、谈判,未果,被父亲罚去跪祠堂。
他坚持了好几天,晕倒在祠堂内,父亲却死活没有改变想法。
因为他的弱小和无能,父亲根本不在乎他的这些抗争,甚至在父亲看来,这样弱小无能的他的抗争,实在是有些孩子气的幼稚和可笑。
明明没有力量,还妄想改变别人的想法,这简直可笑。
因此,神威还是被日向家的人带走了。
这四年来,斑只要有时间就回去日向族地,只是,他不能进去里面,只能在族地周围等日向飞鸟出来。
他觉得在这里短暂停留也是好的,跟神威呼吸着同一个地方的空气,感受同一个地方的阳光。
哪怕两个人见不到,至少,也是一种难得的陪伴。
一想到他们之间仅仅隔了很短的距离,斑也觉得是安慰。
可不管自己去多少次,又问多少次,日向飞鸟给出的回答都是神威过的不错,除了不能出族地,没有其他的限制。
没有为难,也没有虐待,就跟日向一族其他的孩子一样。
如此,斑的心里好过了不少。
回来后,他会念着日向对神威的好将一些好吃和衣服送去给日向家的质子。
起初那个质子对他也满是提防,随着斑去的多了,他渐渐地不再怕他,甚至会跟斑攀谈几句。
那少年问斑为什么对他一个质子这样好,斑也只是笑而不语。
我对你这样好,也希望有人对同等境遇的神威这样好。
这是斑一个人的祈愿。
只是这些话,他自己一个人知道就好了,哪里需要说与别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