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这么晚了,怎么在凉亭里站着?”
严清可怜兮兮的折着手里的草叶,寂静的院子里,只有她头顶的烛灯还亮着:“我娘让我出来反省一下。”还不许她回房睡觉。
严不予顿时蹙眉,可也不敢说弟妹什么,但清清还小,孩子不懂事,慢慢给她讲道理就是了,为什么每次都无缘无故将孩子赶出来:“到大伯院子里去。”
严清闻言立即追着大伯而去,她大伯最好了,也最疼她,大伯还说以后他所有东西都是自己的,但她还是希望大伯能成婚,有自己的小孩,东西不是自己的也行。
“怎么回事?”
“不知道,好像是因为我说柳巡抚家的池塘太小了,池子里鱼也不鲜艳,赏花宴上准备的花开的不灿烂,娘就生气了。”
“柳家院子里的花好看吗?”
“不好看,花的种类特别少,开的也特别小,太子哥哥院子里的能开脸盆大,荣华姐姐家的碗口大,宋奶奶家的不单碗口大还开的五颜六色,就是咱家的随便一朵扯下来也比她家的好看,怎么说呢,一眼看上去就不好看。”
严不予点点头:“那你没说错。”
“对吧,可我娘说我不懂人情世故,让我在亭子里反省一下。”
“没什么好反省的,说谎不是好孩子。”
严清点头。
严不渭哄着五娘睡着了,赶紧出来找女儿,都是他祖宗,结果找了一圈没找到,直奔大哥院子去了。
他大哥这次跟着太子出征水泽立了大功回来,他们镇国公府的牌匾更亮了,但娇惯清清这个事他得改:“她呢?”
“回房间睡了。”
严不渭坐下来,让人上茶:“你说这柳家也是,就算是为了她们家那几个儿子相看,但你办个赏花宴是事实,为什么弄那么敷衍,让我家清清跟着受罪,娘也是,不满意当下说了清清就算了,为什么回来向五娘告状,这不是让我难做。”
“娘带清清去柳家赴相亲宴!?娘想什么呢!清清是嫁不出去吗!给那帮瘪犊子看!”
“哥,哥,说话注意点,出去几年,越来越不讲究了,还是要相看的,都……都没人提亲……”跟自家大哥没什么不能说的。
严不予闻言也沉默下来,确实……没人提亲……“咱们清清也没什么不好啊。”
“谁说不是,除了配不上太子,配谁不是别人家高攀,看看咱们家这门第,这身份,这军功,这大伯,这爹……哪个拿不出手,她说柳家那个大儿子长的像大泥鳅都是咱闺女盛赞他,他家还挑什么理,听不懂好赖话!”
“嗯。主要还是他们家有问题,能力不行、水平不够,清清怎么从来没觉得太子不好过,归根到底,他们家还是该从他们家孩子自己身上找原因。”
“谁说不是,有酒吗,喝点。”
……
翌日一大早。
严清在父亲的陪同下乖巧的来向母亲道歉。
裴五娘刚刚梳妆整齐,略显皱纹的眼角让她看起来比年轻时更加严肃,但看向自家女儿时,眼里多了抹无奈。
她家清清十五岁了,长的不能说万里挑一,但绝对漂亮可人,按说不该这么大了还定不下亲事,但就是定不下,好不容易柳家有意,结果女儿就将对方得罪透了,哪个门当户对的婆家能跟着她过如此提心吊胆的日子:“哪里错了?”
“都……都错了吧……”
这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意思:“严清,娘现在说的是人情世故,不是柳家的客观事实,如果有人说你家的池塘碗口大,精心伺候的满院子花是杂草,你高兴吗?”
严清眼睛一亮:“真的吗?她在哪里见过更好的,我能去看看吗?能带我去看看吗?”
“严清——你出去。”大清早的,她要冷静。
严清不懂:“娘?”好像生气了?
“出去吧……”让她冷静冷静,和女儿、相公讲道理就是她修行不到家的表现。
……
一个时辰后。
严清一个人落寞的走在东宫的长廊上,刚刚从月牙门旁揪下来的葡萄藤在她手心里百无聊赖的左右摇摆。
小小姐姐在忙、荣华姐姐在忙、江妹妹在学堂,被母亲‘赶’出来的她,就只能来这里打发时间,这个时间太子哥哥也不在东宫,也在忙。
不过没关系,她很闲,整个东宫都是她的了。
路过的太监、宫人看到小郡主,纷纷见礼,待郡主走过去,又继续去忙。
严清趴在东宫凉亭的栏杆上,看下面浮水的天鹅,不时探下身用手里的葡萄藤逗它们。
不远处,几只丹顶鹤在柳树下闲庭信步,四五只孔雀落在假山上,展开了五彩的屏翼。
严清从凉亭下的小抽屉里拿出一包食物,扔给小家伙们。
傲慢的它们一动不动,高傲的继续各自的事情。
“哼,我把小鸳和大凤抱过来啄你们!”
严清绕过露池,来到内殿,匆匆向水榭居而去,去太池最近的路是水榭居,穿过水榭居就是太池,太池里有鸡飞狗跳的大凤。
宫女、太监纷纷见礼,冬平正拿着拂尘象征性的打扫花瓶,便觉得一阵风从自己身边穿过,吓的急忙去追:“小郡主,小郡主……”您不能进去,太子在、在、在——
严清已经转身慌乱的与冬平撞在一起,脸色通红,眼睛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冬平吓的半死,急忙后退一步,下一瞬快速绕过小郡主,急忙向里面而去,是他当值不力,他罪该万死,太子在里面换衣服,却让人闯进来,这是犯了太子的大忌!他的脑袋都不知道能不能长在肩膀上。
宋岐没看跪下的冬平,已经系好里衣的腰带追出——见严清呆坐在外面的椅子上,脸色通红,一脸呆滞,才松口气,放慢了脚步。
他不至于没有听到她进来的声音,也能第一时间绕到屏风后,但他为什么要绕进去,是她主动闯进来的:“莽莽撞撞,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