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陉县城墙之上,密集的箭雨射向潮水般的金军,骑在马上的金兵,立即弯弓搭箭的回射到城墙之上,双方的士兵不时的中箭栽倒,但是仅仅几个呼吸之间,金人的骑兵便攻到了城下,往往这个时候,城墙上的壮丁便会立即往城下扔石头,阻挡金人的进一步进攻。
金人并不恋战,短短一个冲锋后,便会打马撤向两翼,然后迂回到正前方,再次发起冲击,就这样周而复始的循环攻击,一刻也不让守军休息,城墙之上,守将郭海捂着一条受伤的胳膊,大声的命令着将士们放箭,阻止金人的靠近。
“将军,孙县令带着衙役和壮丁来支援了!”亲兵用刀格挡了一支箭矢后,大声的指着爬上城墙的孙县令等人说道。
将垛口交给亲兵后,郭海一瘸一拐的迎了上去,沉声说道“孙大人来的太及时了,兄弟们正需要人手呢,赶快让他们去填补空缺吧。”
孙县令顾不得寒暄,急忙冲着身后的钟主簿说道“老钟,立即带着衙役和壮丁,帮着守军兄弟守城墙。”
“是,大人!”
等到钟主簿带着人离开后,孙县令才一脸沉重的打量着郭海说“郭将军辛苦了,金军连日来的围城,想必你也没有好好睡一会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援军呐。”
郭海此时已经极度的疲惫了,金军围了十几天,每天都会派一股骑兵,不断的攻城,这让郭海没法安心休息,只能苦苦的煎熬着,听到孙县令的话,不禁绝望的摇摇头,“我们已经没有援军了!真定府更是被围的水泄不通,连日来对面的金人,就是想让我们当做鱼饵,引各路援军上钩,可惜计划却落空了,恐怕这一两日金军就会来真的了。”
孙县令将郭海扶下城墙后,皱着眉头说道“你是说金人现在根本就没认真攻城?”
郭海无奈的点点头。
孙县令见此,当即大叹一声,“也罢,我井陉县这回是难逃劫难了,不过金人也别想好过,想要咬碎我们,也要崩掉他几颗牙齿!郭将军且休息片刻,我去城墙上督军。”
郭海勉强站起来,一脸苍白的说道“还不要紧,咱们这就上去吧,随时准备着玉石俱焚!”
残阳如血,冬日的黑夜来的格外早些,随着金人的退去,城墙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宋军,连日来的战争,耗尽了他们的精气神,钟主簿带着几个衙役巡看了一遍后,便立即挑检出一身是血的死者,交给衙役抬了下去。
“老钟,弟兄们伤亡怎么样?”孙县令一脸疲惫的问道。
钟主簿伤感的拱拱手,“回大人,战死者,初步估计守军四百多人,衙役二十八人,壮丁一百余人,在这么下去估计也就没人了。”看着那些被射死的将士们,钟主簿的心里越加的憎恨起金人来。
“都是命啊!我已经让家里的老仆准备好棺材了,一旦城破的时候,我就先走一步了,也不枉我等为官一场,到时候要是你侥幸活了下来,记得要将此地的情况报告给朝廷,就说井陉人没有一个是孬种,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不料钟主簿平静的摇摇头,嘴里说道“您是大人,我平时自然会听您的,但是都到这个时候了,卑职自然要自己做主一回,也不枉你我二人共事一场,到了阴间后我做县令,你做主簿可好?”
盯着老友的眼睛看了一会,孙县令突然一笑,指着钟主簿说,“你呀,临到死了也要跟我争一争,也罢,就如了你的意,等到我们到了地府,把县令让给你。”
一时间二人站在城墙上,彻底的沉默下来,静静的盯着远处的金军大帐,一丝觥筹交错的声音隐隐传来,突然孙县令好像想起了什么,问了一句,“老钟,你说咱们派去太原的人,能找到你那侄儿吗?听说他在杨宣抚的手下当了将军。”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不过都到这个时候了,一切都太迟了,就是可惜了城墙上这些兄弟们了,原本金人来之前他们可以跑的,可是却选择了留下来,都是好样的。”
深夜井陉县彻底的安静了下来,一千多衣衫褴褛的宋军,躺在墙垛后,手里抱着长矛大刀静静的望着头顶上的星星,一颗两颗.....
.......
完颜闍母将军,我们已经围困井陉十几天了,并未见到任何援军前来救援,是不是该早些拿下井陉了?”副将阿孝罕放下酒坛大声问道。
一身虎袍的完颜闍母放下了羊腿,擦了擦嘴巴子怒哼了一声,“可恶的宋人,打仗不行,就会逃跑,想要与他们的主力一战都不能如愿,实在可恨至极,为了引出那些援军一网打尽,我们的一万多大军,白白的在井陉外停留了十几天,既然他们没有援军,那我们只好拿下井陉了,然后快速的吃下获鹿与宗望他们会合真定府。”
几位大将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一个大将阿力罕尔更是不屑的说道“哼,要不是西路粘罕部被软弱的宋人打了回去,我们怎么会如此被动,他们丢尽了我大金勇士的脸。”此话一出顿时引来一阵阵附和声。
身为二太子的嫡系,他们早就看完颜宗翰不顺眼了,平日了嚣张至极不说,更是放出话来,以后的皇位就是他的,这让他们这帮二太子的嫡系极度不满,这下好了,大名鼎鼎的大太子,以六万大军居然被四万宋军打了回去,在想跟二太子争皇位,那是不可能的了。
完颜闍母大手一挥,示意众将士闭嘴后,才举起酒坛子,大声说道“我们只管明日消灭宋军就行了,至于朝堂之事就少操一些心吧,来!干了!”
“干!.....”
太阳初升时、低沉的牛角号声缓缓响起,刹那间金军铁骑如洪水般咆哮着向城池冲去,城墙之上的宋军顿时射出一阵阵密集的箭雨,骑在马上的金军顿时跌落下马,淹没在铁蹄之下化作肉泥。
看着金兵即将冲过来,守城的宋军顿时搬起石头狠狠的砸了下去,一时间城下边人仰马翻,血流成河,但是奈何金人众多,拔出弯刀顺着梯子就往上爬,其他人则拿着圆木开始撞击城门。
眼看城门即将被撞开,李主簿急忙带着几十个衙役和壮丁,狠狠的顶在了城门的里边,而城墙之上已经陆续的有金兵爬了上来,原本宋军这边就弱,等到金人爬上来后,弯刀一挥,顿时就有壮丁血液飞溅,嚎叫声,撞击声,一时间回荡在井陉的上空,由于金人的战力强悍,往往要七八个壮丁,才能对付一个金人,一时间城墙上人头滚滚。
郭海一刀砍在金人的脖子上后,使劲一划,就将战刀拽了出来,然后砍向下一个,随着时间的过去,身边的亲兵越来越少,正在这时两个金兵趁着郭海与人拼刀时,一刀就砍在了郭海的后背上,“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郭海怒吼一声,手腕一翻,战刀就从两人的脖子划过,随着金人的倒下,郭海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正要提刀再战,却听见城门处轰的一声,洪水般的金人冲了进来,沿途上到处都是宋军的惨叫声。
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郭海看了一眼城墙上不断倒下的宋军,苍凉的大笑一声后,便提着刀冲金军冲去,“噗噗噗!”刀未落,身却被十几支长枪扎透。艰难的回望了一眼井陉后,郭海的头颅无力的垂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