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宛卿随采买一同去往集市采买蔬菜,隐约觉着塞外的气氛有些不对。
街上的蛮兵巡逻渐多,看见自己是中原人的面貌都不怀好意地抽出了刀,要不是采买亮出了身份,只怕自己又要遭殃。
“这是怎么了?”宛卿心中已是大致有了定数,但是还是装作无知地询问了下采买。
采买是个上了岁数的人,因着会一些中原话才被楚赟留下。见宛卿以公主的身份落到如此田地总还是有着恻隐之心,见她询问也不好意思不答。
“还不是为了打仗。”采买叹了口气,又看了看宛卿,连叹作孽。
宛卿的眼神暗了下,该来的始终会来啊……
回到国师府的时候,门口多了一顶轿子。这让宛卿心生疑惑。
国师府一向极少有人造访,而这顶轿子看上去也不似什么权贵之人所乘坐,怎得停在了此处?
入了府,将蔬菜放置后厨之后,宛卿便忙着去洗衣。
“哟,看样子挺适应这儿的。也没偷懒。”藩王不阴不阳的语调在宛卿头上炸响,宛卿洗衣的手停顿了一下,对门口轿子的主人已有了定数。
不过她可不认为这藩王是那么无聊来监工自己有没有好好干活,怕是又要和楚赟商量什么事吧。
“等等过来给我泡茶。听说你们中原人可爱喝茶了。”藩王撇了撇嘴,见宛卿闷头干活也没了继续的意思,又去前厅等着楚赟。
在替两人沏茶的时候,藩王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心,屡次提起排兵布阵的事,让国师连连皱眉。
“藩王,楚国无论如何也是我的故土。还请三思啊!”看藩王的样子,这一战自是不能避免了,不过如此冒然布兵,定会血流成河。况且雁南镇易守难攻,再加之二哥镇守,恐怕只能闷头吃亏啊!
“你看什么看!沏完茶可以滚出去了。”藩王白了一眼宛卿,将身体又靠近了楚赟,只用悄悄话商量。
夜深之后,楚赟避开耳目匆忙去寻了宛卿。
“过几日边防部署图应该就是出来了。届时你想个法子把部署图传出去。”楚赟快速说完便闪身离开。
这一夜宛卿终是一夜未眠,将边防部署图传出去,这话说得倒是轻巧,可是江梓贞培养起来的人手,七杀坊的人手,九影和八哥儿都不在身侧,这又如何轻巧!
而此事的楚律辰在哄睡了楚洛雨之后才开始了一天最忙碌的时候,因着尉迟勋等人的罢工,他肩上的担子却是越来越重了起来,而大皇子又故意克扣了军饷,让总算好上一些的士气又跌落了不少。所有的事,似乎都开始不顺了起来。
待他放下折子饮茶,到嘴边的茶盏却是冰凉而空空的,执茶盏的手就这样尴尬地停在嘴边,却执拗地不愿放下。
仿佛因着夜深人静,终是会有些多疑。
他总觉得,有一些事似乎有点不太对。
这个动作太熟稔了,就好像已经做了无数遍。还有,那个总是不经意呼喊出来的名字,究竟是谁?
问过了所有人,或摇头,或怒视,或无言。都莫名地向自己保持了缄默。连最为信任的九影都情愿领鞭也不愿说。
“你又发什么呆呢?还不赶紧批完折子歇息?这茶水都冷了多少次了。你是想累死我啊?”
“嗯。我这就忙完。”熟悉不过的声音,让他的心仿佛瞬间平静了下来,可是回过神,这屋中,终究只有冰冷的茶盏,摇晃的烛火,和因着自己反常而显身查看的九影。
楚律辰定定地看向门口,他总觉得,等一会儿她就会出现。
但事实是,谁都没有来。
“九影,告诉我。那人到底是谁。”楚律辰闭上眼睛,靠在了椅背上。
他相信自己的感觉,这么多日来的相处,他只有在看见楚洛雨的时候才觉得心动。但是一旦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脑海中却始终是另一个人的模样,看不清脸,但却真真切切地牵动着他的心绪。
“主子,请恕九影不能说。”九影跪地不起,甘愿承受着楚律辰眼神的威压。
纪公子说过,情蛊的厉害之处便是让中蛊者一旦想起昔日至爱便受万蚁蚀心之痛,若是没有解蛊者,便等着七日后暴毙而亡。因而,才会没有人说起。
“不能说,不能说!你们一个个都不能说!究竟是在瞒我什么!”楚律辰一怒之下将桌上的笔墨全部扫了下去,墨汁飞溅到了画卷中,顿时又心惊,起身去整理。
大多画卷都没有被染上墨色,唯独最上面几幅却是碎得碎,染得染。
“这……是我画的?”随手打开其中一副画卷,楚律辰犹豫了许久。
这分明用了上好的颜料和宣纸才勾勒出来的人物图,自己怎么可能随手丢在了这画缸中?
楚律辰试图将破碎的画卷拼凑起来,但是破碎的宣纸恰好落在了墨汁之中,却是什么也看不见了。
看着画卷中绯衣如火的身姿,他敢确认,这不是楚洛雨。
“她人呢?”楚律辰放下画,看向九影,“还是说,为了保全我,你们统一三缄其口。却牺牲了画中人?”
“启禀主子,此事你还是不要多想。待此次藩外之事了却之后,我们一定会如实禀告。全听主子发落。还请主子现在关注目前之事。”九影猛地磕了三个响头,便长跪不起。
楚律辰颓然地将画卷扔到了一边。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被人蒙在鼓里,怀疑身边的一切,怀疑自己记忆的一切。
明明来边塞之前,所有的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没有一步走错。可是到了这边塞似乎是所有的都脱离了正轨。
“究竟是哪一步错了……哪一步……”楚律辰靠着桌子苦笑不已。
窗外的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泛出了鱼肚白。可是心情却始终明朗不起来。
我一定要记起你。我一定要弄清楚你是谁。即使记起你可能会让我痛苦。可我不想活得不明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