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九川看了一眼摆在棺材里的陪葬品,一样都没有被动过,说明对方不图财,这样一来,基本就可以排除普通小偷小贼的可能性了。
香案上的食物都被吃光了——如果是被人雇佣的高手,正常情况下也不应该会在执行任务的半途中偷吃祭品吧?而且还吃得那么多,饿成这样该有多久没吃过东西了?
裴九川还在努力思索,暗卫军团很快就带回了调查的结果。
暗卫甲拿出一个布包,恭敬地说道:“回禀王爷,这是在后门找到的。”
裴九川接过布包,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一根长长的银针。他没有学过医术,但曾阅读过与岐黄相关的书籍,知道这是一根专门用来刺穴的银针。
他问:“还有什么发现?”
暗卫甲回答道:“我们发现后门是开着的,门锁被人用铜丝撬开了,想必偷走孟姑娘的人应该是从后门离开的。”
裴九川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稍微会点轻功的人,应该都不会傻到去撬锁走后门吧,这么看来,那人应该不会武功,可如果不会武功,他又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进入王府中的?”
暗卫甲想了一下,又道:“我们还有一个奇怪的发现,从花园到后门的路上有一片草地,草地上有一串脚印,看方向正好朝着后门,更奇怪的事,那串脚印看起来好像是女人的。”
裴九川的目光立即随之一变:“脚印在哪里?带本王去看看!”
他们来到一片草地上,周围有人提着灯笼,裴九川蹲下身,在灯火的照耀下,他清楚地看到了留在草地上的脚印,从脚印的大小形状来看,的确是女人的脚。
裴九川死死盯着地上的脚印,沉默许久,方才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一句话:“好你个孟花朝,竟然又骗了本王!”
白镜离住的院子里种满了翠竹,清幽雅静,微风拂过,有种宁静致远的淡薄气息。
一身白衣的白镜离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在他面前,摆着一盘棋局,见到孟花朝来了,他朝她招了招手:“你来得正好,咱们来对战一局。”
孟花朝一屁股坐到他对面的石凳上,大大咧咧地说道:“我不会下棋。”
白镜离笑了笑:“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没兴趣,我不爱玩这种枯燥的东西。”
白镜离却道:“只要你能赢我一盘棋,我就告诉你该怎么去救令兄。”
一听这话,孟花朝立即说道:“好啊。”
接下来的时间里,院子里传出了如下的声音。
“为什么不可以这样走?”
“哎呀!我的棋子怎么都被吃掉了?”
“不行不行,我不走这一步了,咱们重来!”
“怎么又被吃了?回去回去,我要重走!”
“你又吃我的棋?魂淡!”
……
就在孟花朝第二十三次提出要悔棋的时候,白镜离终于忍不住了,他说:“落子无悔,你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反悔?此非君子之道!”
孟花朝特别无赖地说道:“我不是君子,我就是个小女子!你非要跟我这个小女子斤斤计较吗?”
白镜离:“……”
他扶住额头,无比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要教她下棋的念头?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孟花朝盯着棋盘认真琢磨:“唔……我下一步该走哪里呢?”
过了好久,她才犹犹豫豫地落下一子,白镜离问她:“你确定要走这一步?”
孟花朝想了一下,坚定地点头:“嗯,就走这里了!”
“不后悔?”
孟花朝:“不后悔!”
“这可是你说的,”白镜离举起一枚黑棋轻轻落下,瞬间就杀光了一大片白棋。
孟花朝顿时就炸毛了,她一蹦老高大叫道:“我走错了!我不走这一步了!”
说着,她就迅速拿起刚刚落下的那枚白棋,将他刚落下的黑棋挤开,然后将白棋放到那个位置上面。她笑嘻嘻地说道:“我要走这里!”
白镜离:“……”
幸好他心理素质过硬,否则他肯定会被气得一口血喷出来。
无语了好久,他最终无奈地摇摇头:“我认输了。”
孟花朝眨了眨眼,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立即欢喜地欢呼:“我果然是天资聪颖,请叫我围棋小天才啊哈哈哈!”
白镜离:“……”
他默默地将棋盘上的棋子一颗颗捡起来,放进棋盒之中,心想这真是乱拳打死老师傅,赢过无数棋术名家的他,如今居然摆在了一个初入门的菜鸟手中,说出去只怕都没人相信。
孟花朝凑过去问道:“我赢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怎么救人了吧?”
“别急,”白镜离慢慢地将棋子收拾干净,又用帕子将漆盘细细地擦拭干净,这才施施然地站起身,“你跟我来。”
孟花朝立即跟上他,两人绕过花园走廊,来到一间坐落在花圃后面的偏僻小屋门前。
白镜离推开门,带着孟花朝走进去,阳光透过窗户晒进来,屋子里的景象一览无余。
孟花朝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孟星寒,不禁一愣,随即惊喜地扑了上去:“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孟星寒身上有伤,他没法坐起来,只能平躺着,好在他的精神还算不错,神志都很清醒。见到妹妹来了,他的双眼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妹妹……”
孟花朝将手指打在他的手腕上,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脉搏有些虚弱,但频率还算正常,这证明他没有生命大碍。
她这才放下心来,扭头看向站在身后不远处的白镜离,问道:“我哥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昊王的手里吗?”
白镜离说:“昨天昊王成亲,他把大部分人手都集中到了婚礼上,关押令兄的力度松懈了许多,于是我就趁机派人潜入军营的牢中,将令兄救了出来。”
三两句话,就轻描淡写地将救人的经过给概括了,但孟花朝知道,这过程必定非常凶险。
她说:“这份人情,我心领了,以后有机会必定回报与你!”
白镜离看着她的眼睛,微微一笑:“我们之间无需如此客气。”
听到这话,孟花朝忽然想起自己跟他有婚约的事情,心里有点尴尬。好在白镜离并未说太多,他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留给他们兄妹两人独处的机会。
房门被重新关上,孟花朝听到白镜离的脚步声走远了,这才急忙问孟星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镜离为什么要去救你?”
以白镜离的性格,多智近妖,事无巨细都要算计一番,他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出手帮忙,这其中必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孟星寒虚弱地说道:“先扶我起来。”
孟花朝连忙伸手扶他坐起来,伸手拿过一个软垫放到他背后,待他坐稳之后,他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白镜离没说他为何要救我,但我大概也能猜得出来,理由应该有两个,第一个是想拉拢我,让我为他卖命。”
孟花朝点点头,表示这个她能理解。
孟星寒看了她一眼,接着说道:“第二个,应该是想利用我来牵制你。”
孟花朝怔住:“牵制我有什么用?”
“牵制住了你,就等于变相地牵制住了裴九川,你是白镜离用来对付裴九川的盾牌。只要有你在手,裴九川就会投鼠忌器,不敢对白镜离动手。”
孟花朝勉强一笑:“你们太高看我了,我对裴九川而言,未必真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你的事情我大概也听说了,你故意假死,裴九川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仍旧坚持将你的灵位迎娶进门,一个男人能做到这个地步,你觉得他把你看得重不重?”
孟花朝:“……”
此时此刻,她竟无言以对。
孟星寒冷笑起来,声音沙哑:“我真是没想到,号称鬼刹阎王的裴九川竟然会喜欢上仇人的女儿,这都是报应!活该他被人耍得团团转!”
这话让孟花朝感到不太舒服,她忍不住辩驳道:“一码归一码,我跟他之间的私事,跟上一辈的恩怨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他灭我静庆国,杀我全家,他是我们不共戴天的仇人!我们与他没有私事,只有无尽的仇恨!”
孟花朝却道:“当初他的父王就是死在与静庆国交战的战场上,如今他灭掉整个静庆国为他父王报仇,冤冤相报何时了?三哥,求你不要再被仇恨蒙蔽双眼,就让上一辈的仇恨在我们这一辈停止吧。”
“不!要让我放弃仇恨,除非我死!”
孟花朝无奈地看着他,一股无力的感觉涌上心头。
孟星寒看了她一眼,忽然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放弃仇恨?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裴九川?”
孟花朝呆了一下,随即大声否认:“没有!我怎么可能喜欢上他那么一个死变态?我又不是抖M!”
说完,她扯动嘴角故作自然地笑了笑。
孟星寒捂住胸口咳嗽了两声,孟花朝连忙端来茶水递给他,他喝了两口水后,嗓子舒服了许多,这才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说:“韶嵘,你可以喜欢上任何一个男人,哪怕是白镜离,哥也能支持你,惟独裴九川不可以。他和我们是世仇,即便你能放下仇恨,但他也不可能娶一个仇人的女儿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