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深处,无数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染红了大片的积雪。
在尸体的中央,裴九川独身而立。
他的衣服早已被鲜血浸染得看不出原本颜色,头发凌乱地披散开来,手中长枪轻点地面,鲜血顺着长枪不断往下滴落,寒风呼啸而过,鲜血很快就被冻成红色的冰。
以他为中心,四周围满了银卫军,他们全副武装严正以待,气势无比巍峨,但眼中闪现而过的恐惧之色却出卖了他们此时的真实心情。
今天白镜离得到情报,说裴九川会在此地出现,他立即率领一万银卫军,齐聚此地伏击裴九川。
情报没有错,裴九川的确出现了,不仅如此,他身上还布满了不少伤痕,虽然没有一处是能致命的,但他看起来真是疲倦极了。
疲倦之下的人反应比较迟钝,裴九川也不例外,他甚至没有及时发现四周隐藏的危险。
等他发现之时,已经来不及闪躲了。
一万人对阵一人,这本该是必胜无疑的局面,但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裴九川硬生生地扛了下来。
他就像一座高山,稳稳地站在那里,无人可以撼动。
从天亮战到天黑,银卫军损失惨重,裴九川仍旧半点要倒下去的迹象。
训练有素的银卫军们没有后退,但他们心里已经滋生出畏惧之情,无人敢再轻易上前攻击。
局面僵持不下。
白镜离身骑白马,自人群之中缓步走出,他身穿银白盔甲,俊美的容颜犹如仙人下凡,有种不食人间烟火般的优雅从容。他说:“裴九川,你已经无路可逃了,乖乖束手就擒吧。”
裴九川稍稍抬头,猩红的眼眶透过发丝的缝隙看向他,散发出犹如野兽般的危险气息:“白镜离,你杀不了我。”
白镜离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别太自信,你就算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而我们的人数数千倍,杀掉你只是迟早的事情。”
裴九川提起长枪,枪头划过冰面发出尖锐声响,刺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
寒风之中,传来他略带沙哑的冷笑:“那就来试试看吧。”
声音落地的瞬间,裴九川犹如离弦之箭般,猛地拔地而起,朝着白镜离冲了过去!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众人连忙惊呼不好,正想上前救驾,却都晚了一步。
裴九川已经出现在了白镜离的面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一尺。
这一番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众人,他们完全没想到,裴九川已经战了这么久,按理说就算不被累死,身体的反应速度也应该变慢了许多才对。
但事实却是,裴九川的动作依旧很快,甚至比之前更快。
如此强悍的家伙,还能算是人吗?
众人心中的恐惧再度加深。
面对裴九川的突袭,白镜离的反应也是不慢,他在第一时间拔剑格挡,不偏不倚正好挡住迎面刺来的长枪。
当的一声,兵器相撞,溅起刺眼的火花。
攻击被挡,裴九川不进反退,加重手中的力道,长枪盯着剑身继续前进!
手中的长剑重如千钧,白镜离几乎就快要扛不住了!
直到此时,他的脸色终于发生了变化。
他盯着裴九川的脸,极近的距离让他看清楚了裴九川眉心处的黑龙图案,他脱口问道:“你已经完成觉醒了?”
黑龙,是巫族的图腾,同时也是巫族之人的独有标记。
几乎每个成年了的巫族之人,身上都会有黑龙标记,标记存在的位置越明显,就说明此人在族中的地位越高。
一个成年了的巫族之人,其力量是无比可怕的。
饶是身为剑客高手的白镜离,也知道论单个实力的话,自己肯定不会是巫族的对手。
白镜离当即根据形势作出判断,准备闪身躲避攻击,并招呼银卫军们全部攻击裴九川。
他就不信了,凭他们这么多人,就搞不定一个裴九川!
然而,还没等他他开口下令,就听到咔嚓一声脆响,手中长剑竟然被枪头硬生生地刺断了!
枪头寒光一闪,携雷霆万钧之势刺向白镜离的眉心!
白镜离暗叫不好,足下用力,纵身往后飞跃!
裴九川的动作比他更快一步,手中长枪猛地横扫而去,带起的劲风迎面扑向白镜离。白镜离避无可避,为劲风扫了个正着,他直觉胸口一闷,一股温热的腥甜涌上喉头。
张嘴就是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
银卫军们见状,神色大变,再也顾不上阵型,纷纷围上来救驾。
裴九川却像是没看到那些银卫军般,手下动作丝毫不做停顿,一枪将白镜离挑飞,同一时间本人冲了过去,单手掐住白镜离的脖子,说:“你们再乱动一下,我就杀了他。”
他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最近的一圈人挺清楚,他们立即停下动作,并招呼身后其他人也都不要轻局乱动。
投鼠忌器,所有亲卫军们都不敢再轻易上前,只能一动不动地看着裴九川和白镜离,等待他们下一步的动作。
白镜离很想说话,当他的喉咙被死死卡住,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他就像个被斩断丝线的木偶般,被裴九川拎在手里,毫无反抗之力。
裴九川问道:“是谁让你们来这里伏击我的?”
白镜离发不出声音,当然无法回答。
这时,一个看起来像是小首领的银卫军开口答道:“是一个中年男人,我们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忽然一下子就出现在了我们的军营里面,说你正藏身在这里,并且身负重伤,说完这些他就原地消失不见了。”
说完这些,他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说道:“你放了我们的主公,我们就放你离开,你可以去找那个中年男人报仇,我们绝不阻拦。”
那个中年男人出现得很突兀,无人知其深浅,虽说他为银卫军们送来了情报,但比起自家主公的性命,显然那个中年男人的命是完全可以被牺牲的。
裴九川忽而问道:“那个中年男人的身边,是不是还带着两个穿黑衣的男仆?”
银卫军连忙点头说是。
“原来是他……”裴九川冷冷一笑,“我要问的都已经问完了,现在,你们都可以去死了。”
他手下猛然用力,咔嚓一声脆响,白镜离的脖子竟被硬生生地折断了!
众人哗然。
立即有人愤怒地大喊:“为主公报仇!杀了裴九川!”
一呼百应,所有银卫军像是疯了般,不顾一切地扑向裴九川,誓要将他撕成碎片为主公报仇雪恨!
裴九川轻勾嘴唇,露出一抹极其嘲讽的冷笑,他随手将白镜离的尸体往空中一抛,长枪随即猛地刺出,穿透了白镜离的尸体!
同时裴九川动了动嘴唇,像是念了一句极短的咒语,那咒语化作一抹暗红流光,顺着枪头钻入白镜离的尸体之内。
鲜血像是下雨般,哗啦啦地往下飘落。
这些鲜血之中,夹杂着暗红的流光,但凡被沾上的人,身体立刻就会被腐蚀掉!
不断有人倒了下去,他们很快就被腐蚀掉了全身血肉,只余下一架黑乎乎的骨架。
血咒,巫族之中失传多年的黑暗巫术。
裴九川站在血雨腥风之中,手指插入头发,往后一梳,露出苍白得近乎有些病态的面容,猩红的双眸之中,浮现出残忍的暗芒。
眉心那一条黑龙,此刻更像是活过来般,原本盼着的休息姿势忽然变化成了张牙舞爪的攻击模样!
所有银卫军很快都死在血咒之中,一地白骨,犹如人间炼狱般阴森诡异。
裴九川成了这里唯一的活物。
他转动脖子,朝着树林深处看去,问道:“既然已经来了,何不如出来一会?”
片刻过后,长绝带着两名黑衣仆从从树林深处缓步走了出来,他们的动作看起来很从容,但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们的身形就已经出现在了距离裴九川一丈远的地方,在他们身后的雪地上,没有留下任何脚印。
长绝客气地笑道:“好久不见。”
裴九川轻移脚步,转过身来,枪头轻轻划过地面,发出突兀的声响。他说:“长绝,你不在冥海好好呆着,跑到人间来做什么?”
“冥主大人果然已经恢复了记忆……”长绝仍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温和模样,“恭喜恭喜。”
却是四两拨千斤地避开了裴九川的问题。
裴九川嗤笑了一声:“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你的目的,长绝,你就算灭掉我,仅凭你那点修为,也无法问鼎冥海。你活了几千年,看透了生生死死,怎么偏偏就看不透自己有几斤几两呢?”
长绝无奈地苦笑:“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冥主大人对吾的成见还是如此之深呢!”
“收起你那一套虚伪的招数吧,在我这里没有任何用处。”
长绝说:“吾对冥主大人的确忠心耿耿,冥主大人为何不信?”
“要我信你也行,先把你从小花花那里拿走的东西还来……”裴九川似笑非笑地瞅着他,那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在耍杂戏,充满了浓浓的嘲讽之色。
长绝叹了口气:“孟姑娘有她自己的任务要去完成,冥主大人何苦对她纠缠不休呢?这么多年过去了,是时候该放手了!”
裴九川却道:“少说这些废话,你只要回答一句,是给,还是不给?”
长绝沉眸不语。
“你若不给,我自来拿便是……”裴九川提起长枪,抬步朝长绝走去。
长绝的眼中迅速划过一丝恐慌,他立刻往后一动,刷的一下,他就已经退出了十丈开外,然而还没等他站稳脚跟,裴九川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他面前,手中长枪犹如毒蛇般朝他刺去!
长绝连忙说道:“吾给!”
长枪停止进攻,如同被按下暂停键般,稳稳地停在了距离长绝不到一指的距离。
论单打独斗,他永远不会是裴九川的对手。
长绝从衣袖中拿出一个锦囊,他将锦囊打开,一团白色的雾气缓缓从锦囊之中飘出来,在半空凝结成一个球团,像是软绵绵的。
这就是他从孟花朝身上拿走的爱情。
裴九川抬手抓住球团,将它塞回到锦囊之中,说:“你可以滚了。”
抬手一甩,就将长绝甩飞了出去,与此同时,那两个一直没吭过声的黑衣仆从也都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