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失踪了?”
一声惊诧,在朱雀岭一座山峰之巅悠悠回荡,仿佛要让开口之人的震惊与担忧传得更远更久。子泠静静站在广场朱雀浮雕的翅膀上,看着满脸不可置信的子若冲,对他点点头道:“前去天外寻找的长辈是这么说的。”
“怎么可能失踪呢?无论如何总会留下点儿波动吧?不是都找到天外去了么?哪怕......哪怕陨落了,至少还会残留一丝气息不散吧!这不过短短半月,不可能什么都消失了!”子若冲皱着眉头呐呐道,“早知道就该先炼一盏魂灯的。”
“你我还有族人都不曾感觉到心悸,说明他们都还活得好好的,所以长辈才说是失踪了,不是陨落了。”子泠比他稍微冷静一些,只是淡淡的愁绪始终萦绕在心,挥之不去。“唉,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我无法相助,只能由他们自救了。”
他自我安慰一般地说完,摇着头负手而去,进到了广场高塔中备好的临时洞府,接着恢复在阵法中残留下来的伤势。
子若冲在广场上站了一会儿,看着脚底展翅翱翔的朱雀浮雕,想到身在各处或是失踪或是陨落的所有族人,心中万分煎熬。他默默叹了口气,跟着回到洞府中默念了好几次《元始道经》,才让自己静下心来接着恢复。
朱雀岭之外随处可见低阶修士的残尸,至于高阶修士,往往都在斗法中被对方毁得血肉都不剩,哪怕残留了一缕气息也是混在魔气里,等待着最后的消散。
各宗族放置魂灯的地方皆是明明灭灭,一盏盏代表着生命的灯火闪烁不已,幸运的能够从黯淡变为明亮,不幸的只能在挣扎中失去最后的光芒。
子家朱雀一脉的魂灯堂,设立在一座种满曼陀罗华的山峰上,远远望去一片晶莹洁白,像是这片温暖的火脉中生出了一座冰雪凝成的山峰。
魂灯堂一向静谧无声,现在亦是如此。
平日还有一名弃了修炼的合体期老者镇守,到现在,这老者都已离开朱雀岭,去了天外与魔修作战。于是整座山上,就只余下了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曼陀罗华,以及山巅庞大的圆塔中一盏盏飘摇的魂灯了。
圆塔外的空间忽然被惊动,像是湖面被一阵轻风吹皱。从这不轻不重的涟漪里,一名身着身着无纹饰白衣、面容却似子家人的青年男子走了出来,仔仔细细地看向每一盏魂灯,明亮的、黯淡的、熄灭的,一个都没有错过。
“晚辈云阳,见过聆音羽士。”
被云阳太上长老称作聆音羽士的,正是子家一名未能成功飞升的散仙。他没能飞升仙界并不是因为悟性或修炼不足,而是如许多南灵界的散仙一样,因为这里十万年来一直被封闭着,通往仙界的通道亦被蒙上了一层屏障。
对于这些未能羽化飞升、境界却又高于渡劫期的长辈,众修依然保有足够的尊重与敬畏。是以大家往往称散仙为羽士,以表示心中恭谨。
“族人陨落得不少。”聆音羽士收回视线,语气中带着无限惆怅。他虽不问世事,但大劫当前,谁都不会袖手旁观。
他刚刚经历了一场险胜,从遥远的天外之外归来,在返回隐居地修整前顺道来子家魂灯堂看看情况,没想到族中陨落的后辈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是啊,还有许多失踪的,不知被卷去了哪里,更不知何时找得回来。”子云阳心中闪过一个又一个名字,最终停留子泽、子徖、子彻和子璇四人身上。“有四个炼虚小辈消失在天外,我多方打听之后,发现有天机源出手的可能。”
“哦?是哪四个?”聆音羽士并未怀疑天机源对子家小辈出手,而是直接想到,这四个小辈肯定是获救了。
云阳灵君将四人名字一一道出,接着又道:“这四人都流落在下界,按血脉来看,子泽应属旁支,子徖、子彻血脉稍纯正一些,子璇是嫡支流落下界后又与外族结合诞生,但这小辈的朱雀血脉仍是极为纯正。”
聆音羽士闻言道:“单从血脉纯正与否,分析不出天机源是为谁而去,或许是为他们四个也不一定。”
听到“四个”,云阳灵君才又解释起来:“一共是五个人,还有一名非我族族人,而是一名身具天魔根的小辈。”
“那就更加难测了。”聆音羽士摇摇头,不再过多地对此事做猜测。“若是天机源出手相助,那就不必再担忧。这四个小辈气运强大至此,终有一日会安全归来。不要再往下查探,更不要试图解开天机源布下的谜团,顺其自然吧。”
“是,晚辈尊令。”云阳灵君抱拳俯身一拜,再抬起头时,圆塔之中已经没有了聆音羽士的身影。他再次抬眼看了看每盏魂灯,待心中哀怒转为勃发而出的力量,便一步跨越了朱雀岭外的屏障,来到遥远的天外之外继续作战。
......
子璇睁开眼时,只觉自己像是用眼皮掀起了一座山,沉重无比,累得气喘吁吁。然而这一喘气,又牵动了浑身上下的伤,哪怕没有前些日那么剧烈,却也足够难忍。
她的视线从一片白光开始,变得有了模模糊糊的颜色,湛蓝的润白的,好像是澄澈的天空与云。待看得清楚了,才知自己看到的的确是天与云,只不过是映在一片清澈湖泊中的倒影。
她身上依然麻木无知觉,转动双眼才见自己是趴在了一颗奇怪的树上,每一条树枝都有一人宽,半寸厚,长短不一。明明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却似被人刻意打磨过一般平滑。
子璇正头朝下趴在一块木板上,视线渐渐变得清晰,肉身也开始有了除痛之外其余的感觉,她缓慢地扭动自己的头,试图看清这里究竟是哪里,结果左右一转,才见子泽、子徖、子彻与全灵都在附近。
他们与她一样被放置在怪树的木板树枝上,有的仰着有的趴着,很是随意。让她安心的是,四人都在挣扎着试图睁眼,看起来也快要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