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一五章
刘瑾眉头皱起道:“宋大人为何对戴铣之女感兴趣?莫非是旧相识不成?”
正德也疑惑的看着宋楠,戴铣是罪臣,若是旧相识,莫非两人之间有何瓜葛不成?
宋楠笑道:“倒不是旧相识,只是我曾无意间读过一首小词,便是戴铣之女所做,文辞清丽淡雅,颇有韵味;我虽是个落第秀才,文采上不甚了了,但我毕竟也读了十年书,对诗文写的好的人自然很是佩服;这一次戴铣获罪,我听说此女将被充入教坊司中为妓,于是便……便……嘿嘿……”
正德哈哈大笑道:“便起了怜香惜玉之心是么?朕明白你的心思,定是因此女有才,以前自然是没机会接触,这一回机会来了,所以便来求朕了是么?”
宋楠笑道:“皇上面前,臣的心思已被一览无余。”
刘瑾忽然道:“不知这女子作的是哪一首小词呢?”
宋楠腹中大骂,刘瑾这是在故意探听自己是否是信口开河,于是昂首想了想道:“刘公公莫非也是读书人?对诗文也颇感兴趣?”
刘瑾道:“本来没有,但听宋大人这么一说,咱家忽然有了点兴趣,咱家倒想知道,这女子做的什么好词让宋大人过目不忘。”
宋楠从蒲团上站起身来道:“此词我记的很清楚,既然刘公公要听,便背诵一遍也无妨。”
正德笑道:“不会是‘后宫佳丽三千人,铁杵磨成绣花针’吧,哈哈,哈哈。”
宋楠哈哈大笑道:“那是臣的胡编乱造,皇上倒是记得清楚。”
正德笑道:“宋楠,你太坏了,当初朕还不懂其意,如今可是比谁都懂了。”
宋楠不欲跟正德扯这些,笑了笑挥手叫停了歌舞的喧闹,负手踱步吟道:“有怅寒潮,无情残照,正是萧萧南浦。更吹起,霜条孤影,还记得,旧时飞絮。况晚来,烟浪斜阳,见行客,特地瘦腰如舞。总一种凄凉,十分憔悴,尚有燕台佳句。”
“春日酿成秋日雨。念畴昔风流,暗伤如许。纵饶有,绕堤画舸,冷落尽,水云犹故。忆从前,一点东风,几隔著重帘,眉儿愁苦。待约个梅魂,黄昏月淡,与伊深怜低语。”
宋楠吟罢,刘瑾不知所以,皱眉道:“咿咿呀呀的写的什么东西,咱家怎么一句听不懂?”
正德却陷入痴迷,斥道:“你不懂不许胡言乱语,没得坏了朕的心情。”
刘瑾红了脸闭口不言,却听正德道:“好词好词,只是过于悲清,这果真是那戴铣之女所作?”
宋楠微笑道:“确实如此,叫做《咏寒柳》,词虽凄清,但却端丽,特别是出自女子之手,更是难得。”
正德笑道:“果然是才女,但朕听说才女多丑女,若是个黑胖的女夜叉,你也要么?”
宋楠笑道:“皇上,臣要此女可不是为了私欲,跟她聊聊诗文也是一件快事。”
正德拍了大腿道:“好,便将此女赐予你为奴便是,戴铣虽有罪过,此女亦入奴籍,赐予你为奴,或好过放在教坊司,朕准了。”
宋楠大喜道:“多谢皇上恩准。”
正德转头问刘瑾道:“此女现在何处?教坊司么?”
刘瑾低声道:“昨日刚入豹房中,皇上您当真要赐给宋楠么?”
正德道:“怎么,不可么?”
刘瑾看了宋楠一眼,附在正德耳边低声说道:“皇上,此女貌若天仙,年华正好,奴婢原本是将她充入豹房供皇上享用的。”
正德一愣道:“貌若天仙?跟豹房后宫内女子比起来如何?”
刘瑾咂嘴道:“三千粉黛无一可及。”
正德睁大眼睛道:“这么夸张?”
刘瑾道:“否则奴婢何必将一名犯官之女充入豹房?正是因为此女貌美。”
正德愕然,半晌道:“带出来见见。”
刘瑾点头称是,转身吩咐一名女官去将戴铣之女带出来见驾,宋楠听着刘瑾在正德耳边嘀嘀咕咕的说话,心头有一丝不祥之感,心中怒骂刘瑾已经和自己越行越远,如此小事上都想办法刁难,可见其内心对自己已经殊无善意。
暖舍外传来女官的呵斥声:“要见皇上了,哭丧着脸作甚?若是让皇上不开心,仔细你的皮。”
众人往门口看去,但见帘幕掀开,女官引着一名女子款款而至,那女子一袭素雅长裙,低垂着头颅,露出修长雪白的脖颈,乌云一般的发髻盘绕在头顶,发髻上戴着一朵白色的绢花。
“皇上,戴铣之女带到。”女官笑盈盈的施礼,转头向那女子呵斥道:“还不给皇上行礼?”
那女子无声下拜,身如弱柳一般摇摇欲坠。
正德道:“抬起头来。”
那女子缓缓抬起头来,眼光朝面前的三人一扫,随即垂下眼帘;只这一瞥之间,宋楠便从那眼神中感到了无尽的恨意,心头不禁一颤。
正德吸了口气,心头真的后悔了,这女子身材修长合度,眉如远山,目如秋水,红唇琼鼻,雪肤冰肌,虽不施粉黛,面目平静愁苦,却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绝美的气质,特别是眉间一点朱砂红痣,更显得绝美之外更加性感,正是那种一眼看到便想搂在怀中轻怜密爱的类型。
刘瑾的话不是假话,此女当真貌若天仙!后宫佳丽三千无一人能及,她往这豹房中一站,两旁的舞姬和宫女顿时一个个成了面目可憎的庸脂俗粉。
正德目瞪口呆了半晌,咂嘴问道:“告诉朕,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垂着眼帘,轻声道:“奴家戴素儿。”
“素儿,月容花貌,素雅如仙,倒也般配。”正德点头道。
刘瑾忽道:“戴素儿,见皇上为何不上妆容,身着素服?你头上别的为何是白花?想触皇上的霉头不成?谁给她换的衣服?”
女官慌忙上前跪倒道:“刘公公息怒,这女子倔强的很,昨日来了之后便不吃不喝,不愿梳洗打扮,本来奴婢们准备了衣服和首饰,可是她死活不穿;奴婢们不想在没见皇上之前便打罚她,所以才……”
刘瑾喝道:“不懂规矩的东西,扒了她的素服,换上大红罩衣,化化妆,戴上首饰。”
女官忙答应,连声招呼一旁当值的几名宫女上前来帮忙,那女子后退几步,躲避着女官们的抓拿,美目中愤怒的泪水已经开始凝结。
正德不以为意,宋楠却看不下去了,喝道:“都退下,御驾前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刘瑾道:“宋大人,这可是内廷的规矩,此女已经犯了规矩了。”
宋楠皱眉道:“这女子不过是为父戴孝罢了,戴铣虽为罪臣,但父死女孝本是人伦之常,难道这也不合规矩么?皇上您给评评理。”
正德笑道:“说的是,倒是个孝女,也算不得什么,便不要换了。”
刘瑾恨恨瞪了宋楠一眼,俯身在正德耳边轻声道:“皇上,您是否真的要将此女赐予宋大人呢?这般容貌身段,很是难得呢。”
正德歪头向宋楠道:“宋楠,朕和你打个商量……”
宋楠暗呼糟糕,眼珠子一转忙打断道:“皇上的意思我明白,定是要我命这女子当着皇上的面写首词,以证才女之名是么?”
正德愕然道:“朕是想……”
宋楠哈哈笑道:“皇上风雅,臣明白的很,皇上金口玉言,将此女赐予臣为奴,臣本以为只是有才情,没想到此女相貌倒也过得去,臣衷心感谢皇上隆恩,皇上当真心怀广阔,对臣也是百般爱护,臣万死不足以报答。”
正德涨红了脸无话可说,心中后悔的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一个活色生香的天仙般的美女便拱手送人了,金口一开,宋楠又还是一顶高高的帽子戴上,着实难以改口了。
正德一叹,颓然道:“好吧,朕是想听此女当场作首词来听听。”
宋楠微微一笑,行到戴素儿面前道:“戴小姐,你听好了;皇上已经将你赐予我宋楠为奴婢,稍后你便要随我出宫;不过皇上要你在此作首词,你可要好生的作,若作的不好,我可没面子。”
戴素儿看了宋楠一眼,眼中殊无半分尊敬畏惧之意,淡淡道:“遵命!”
宋楠退回来站在正德之侧,正德心中满是后悔,直勾勾的看着戴素儿;戴素儿垂首沉思片刻,眼中竟然滴下泪来,碎步行到备好的纸笔前,提笔刷刷写下小词一首,随即退后站立。
宋楠上前吹干墨迹,拿起纸来读道:梦中本是伤心路。芙蓉泪,樱桃语。满帘花片,都受人心误。遮莫今宵风雨话,要他来,来得麼。
安排无限**事。砑红笺,青绫被。留他无计,去便随他去。
算来还有许多时,人近也,愁回处。
ps:两首词是晚明才女柳如是的《咏寒柳》和《江城子.忆梦》,小弟才情有限,只能原文照搬拷贝。
再:柳如是是个奇女子,不仅有才情还有风骨,个人比较欣赏,看官有兴趣可去搜其故事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