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座上众人笑的打跌,一个个张牙舞爪群魔乱舞,场面一片混乱。三名歌女也从周东连唱带比划中理解了自己的唱词被歪曲的意思,登时脸上煞白,泪水都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狂笑不止的众官员完全没注意到宋楠嘴角的微笑渐渐变冷,正在他们笑得昏天黑地之时,就听‘啪’的一声巨响,惊得众官员霎时止住笑声,循声惊愕望去。
宋楠冷冷端坐,身边一名五短身材的汉子却怒目圆睁,厚实的手掌还拍在桌面上,桌上的杯盘被这一拍震的碎了几块,桌面也的实木竟然也出现了裂缝。
“你们笑够了么?”王勇从桌上抽回手来冷声喝道:“我家宋大人当面竟然如此放浪形骸,你们太放肆了。”
众人愕然呆立,宋楠刚才不是也跟着笑么,怎地转眼便翻脸了,再说酒席之上说笑有什么大不了。
“宋侯爷,这……”安惟学小声的道。
宋楠缓缓起身道:“今日就到这里吧,多谢诸位的款待,宋某告辞了。”
众人这才明白,宋楠是真的生气了,这才连忙七嘴八舌的赔不是,将责任尽数推到周东身上:“周大人喝醉了,大人莫怪唐突,刚才确实有些过分了,周大人还不给侯爷赔礼?”
周东郁闷的要死,忙装的酒醉不堪的样子踉跄起身结结巴巴的赔礼,宋楠摆手道:“倒也不必,不过我想提醒诸位知晓,你们是朝廷命官,肩负着三边重镇宁夏镇的安危,肩负着扼守我大明西北边疆的重任,要注意你们的言辞形象。对我宋楠不敬倒是没什么,传出去丢的是大家的脸,丢的是皇上的脸。诸位觉得欺负这三名歌女很有趣么?当着三名女子的面说这些淫词秽语有**份。她们只是歌女,可不是娼妓,她们卖的是歌声,可不是身子,简直是丢脸。”
众人脸色尴尬,虽心中大骂宋楠假正经,言辞上却是无法驳斥,宋楠说的可都是正儿八经的大道理;周东更是惶恐,他从京中来,自然知道宋楠的威名,即便是自己身后的大靠山刘瑾,宋楠也照样弄得他没脾气,更何况他只是个大理寺的少卿,根本连宋楠的脚底板也摸不到。
见宋楠言辞冷冽,周东倒也见机的很,佯醉遮丑,招呼亲随扶着自己便要离去;刚行了几步,便听宋楠喝道:“周大人打算就这么一走了之么?”
周东愕然回头道:“宋侯爷,下官实在是醉了,下官回去醒酒之后自当反省,今日对不住侯爷了,但我实不是要当着侯爷的面无礼。”
宋楠冷声道:“我不是因为你在我面前无礼,而是因为你在平民女子面前无礼,给这三名女子陪个礼再走。”
“什么?”众官员睁大眼睛,宋楠居然要身为钦差大臣的周东给这三名回鹘歌女赔礼,这有些过分了。
周东脸上的谦卑笑意也瞬间收敛,冷声道:“宋大人,我乃皇上亲派来此的钦差大臣,可不受你宋大人节制;要赔礼你自己赔礼去,本官可不理你这个茬儿。”
宋楠冷声道:“周大人,皇上派你来是丈量屯田核定税率的,可不是要你酒醉发疯唱些淫词秽语的,你可以不赔礼,但此事我回京后必禀报皇上,告知皇上你周大人便是这么履行钦差之责的。”
周东大惊失色,不过很快又硬气起来道:“宋大人你莫要吓唬我,你虽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但也不能只手遮天;我的公务可是井井有条,公务之外别说我唱的什么曲儿,便是我去青楼倚红偎翠,你也管不着。咱们大明朝可没有规定官员不准唱曲儿**,咱们大可去刘公公那里,去皇上那里去评理去。”
安惟学李增周昂等人暗自冷笑着看着宋楠,周东难得硬气起来,身为钦差大臣,又非宋楠所属,今日执意顶撞倒要看看宋楠怎么处置,宋楠这是自取其辱,大伙儿给他面子,他却偏偏要搞七搞八的耍威风,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需知这里可不是京城,也不是他锦衣卫衙门,这里是宁夏镇,自己这些人才是这里的老大。
宋楠自然知道今日的僵局,宋楠可不是心却来潮要找这位周东的麻烦,在跟杨一清做了深入的交谈之后,这个朝廷兴师动众派来以丈量田亩核定税率为己任的周东其实成了宋楠眼中的关键人物,有很多事便要从这个周东身上得到答案;而正常的询问那是绝对没有结果的,宋楠既决定要将宁夏镇这一摊子事弄得水落石出,便要直接对周东下手。
“候镇抚,咱们锦衣卫的小册子可带在身上?”宋楠冷声喝问道。
侯大彪伸手入怀掏出一本拓印的小册子躬身递上来道:“大人,在第七十九页上。”
宋楠点点头,在一片疑惑的目光下缓缓翻开那本封面上写着绝密的小册子,翻倒七十九页上看了几眼对周东道:“周大人,现在给这三名女子赔礼道歉还来得及。”
周东冷笑道:“装什么玄虚,本官少陪了。”说罢举步便走。
王勇一横身子,伸出粗壮的胳膊拦住去路,周东怒道:“宋大人,你做什么?这里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我周东也不是寻常百姓,任由你锦衣卫欺负。”
镇守太监李增也脸色阴沉下来道:“宋侯爷,你这么做不妥吧,难道要当着宁夏镇众官的面对钦差大人用强不成?这事儿咱家可是不能坐视的。”
周昂何锦两人也面色阴沉的站起身来,手已经搭上了腰间的兵刃,唯有游击将军仇钺坐着没动,一双眼睛盯着宋楠若有所思。
安惟学忙凑在宋楠耳边低声道:“侯爷……给下官一个薄面,这事又非大事,干什么闹得大家不愉快?给下官个面子成么?”
宋楠扫视众官一眼,呵呵笑道:“宁夏镇还真是虎踞龙盘之地,看来诸位有意要替周大人出头了,也罢,谁愿意出头我也拦不住,但在此之前,我有些事要让大伙儿知晓。”
“我等并不想跟宋侯爷生嫌隙,但宋侯爷如此做派,显然是没将咱们放在眼里,宋大人官高名显看不起咱们倒也罢了,咱们也不想高攀的上,但请宋大人给我们个薄面,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便来硬的,这怕是有些过分吧。”李增冷声道。
“鸡毛蒜皮的小事么?”宋楠微笑道:“李公公看来是想跟周大人同罪了,想来周大人做的一切跟李公公定然有所牵连,否则李公公不会这么激动。”
李增心头一惊,难道宋楠已经掌握了周东来此之后所做的一切么?这可是个大麻烦,正惊愕之时,但见宋楠举起那本小册子高声念道:“大理寺少卿周东于正德元年主持审理青州人马安平杀人一案,判决证据不足驳回原告指控,将马安平无罪释放,原告上访刑部被驳回,杖责五十遣返原籍。周大人,这件案子你还记得么?”
周东本一脸的无所谓的样子,猛听得宋楠说出这几句话来,脸色登时大变,强自镇定道:“本官审理的案子多得是,那里记得那么多?”
宋楠冷笑道:“你不记得,我锦衣卫衙门替你急着呢,我青州锦衣卫衙门千户所接到原告报案,暗中查勘此案,终有重大发现。周大人你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只说几个名字你该心里明白了,马安平的叔父是青州知州马中遂,还有刑部员外郎童青山,你们三个人是弘治元年的同科好友是么?还有,青州西郊的碧湖园庄园现在的主人恐怕姓周了吧,还用我再多说下去么?周大人。”
周东全身汗出如浆,一桩几年前的案子居然被宋楠给翻了出来,他如何不记得此案,青州民马安平行凶杀人,青州百姓吴大春被杀之后,因案情复杂,故而案子归于专门审核复杂冤案的大理寺审理,他便是此案的主审之官。青州知府马中遂他当然也认识,那是多年的好友,马安平正是马中遂的侄儿,此案到了自己手中。
马中遂得知此案归于周东之手后,立刻修书一封和周东叙了一番旧日的情意,周东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于是悄悄将关键证据销毁,将马安平无罪释放。原告去刑部闹腾的时候,他只跟刑部员外郎童青山打了个招呼,童青山便一顿大棒子将原告打回青州府去。事后马中遂又寄了一封信来,信里无只言片语,只有一张青州城西碧湖园庄园的地契,外带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来。
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所经历之人唯有马中遂和童青山而已,到底是怎么让宋楠知道的,让他在此时掀了出来。
“周大人,要不要我详细的将此事说一遍?还是你给这三名歌女陪个礼道个歉,咱们私下里再谈谈此案?”宋楠带着笑意淡淡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