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朝廷上下炸开了锅,宋楠在庭上以身子不适精力不济为由辞去神枢营和外二军提督之事就像是粪坑里丢下的一颗炸.弹,四散开花之际,所有人都被喷了一头一脸,整个人都懵了。
不仅是内阁的几位大学士,外廷六部的官儿们,连宋楠身边的那些人也都傻了眼。蒙圈不久之后,大家都有些反应过来,从皇上当即批准宋楠的请求的态度上来看,宋楠根本不是什么身子不适精力不济,而是背地里犯了什么大错,这是自请惩罚了。
人们纷纷揣度宋楠到底犯了什么错误,有的猜测宋楠是在白纸坊敛财的举动让皇上不满,有些人则直接猜测宋楠之前办过的几件事上出了差错,譬如暗地里流传的刘瑾被诬陷的事情,恐怕是东窗事发了。
大家猜的不亦乐乎,唯杨廷和和宋楠身边的亲近之人才真正知道原因,杨廷和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自己和太后的施压有了效果,这显然是皇上对宋楠的惩罚,但另一方面,杨廷和不满是这样的结果。
按照之前的设想,宋楠即便不死也是夺官剥爵一撸到底的,而现在宋楠起码还保留着锦衣卫指挥使的职位,这么个特殊的部门皇上依旧让宋楠掌管,那便说明皇上还是信任宋楠的。
杨廷和有些担心,如果宋楠知道是自己将他和公主的事情捅了上去,宋楠不知道会如何对付自己,自己和宋楠之间从来就没有过关系融洽的时候,虽然有过几次小合作,但自始至终杨廷和都没打算和宋楠站在一起,他也不屑于跟宋楠站在一起。这一回如果宋楠查出了背后的端倪,恐怕双方的对立将不可避免。
其实杨廷和是一点也不怕宋楠的,除了文臣身上特有的臭硬骨头之外,杨廷和对自己的能力有着充足的自信,他有整个外廷为后盾,根本就不怕宋楠的打击报复。相反,如果再抓到宋楠的把柄,自己还是会不遗余力的去攻击他。只是这一次事情根本没法公开,也没法请身边的这些人来一起弹劾,只能遗憾的让宋楠逃过此劫了。
无论如何,成果斐然。宋楠失去了神枢营和外二军,正德让中军都督府都督惠安伯张伟统帅外二军,让原陕西总兵,泾阳伯神英来代神枢营提督之职,这便是将这两军排除出宋楠掌握之外,而且外二军落入中军都督府名下,间接的表达了外二军不可能列入京营系列的态度;这一切已经是很大的胜利了,杨廷和遗憾之余,心中也是很高兴的。
宋楠在朝上请了七日假期,正德准了他的假期,抚慰了几句,并假模假样的命太医院派太医去帮宋侯爷瞧病,做戏做到了十足。下朝之后,在文官们异样的眼神中,宋楠身板笔挺,目不斜视的出宫而去,留下身后文武百官窃窃私语,偷笑不已。
据说当天外廷官员们不少都喝醉了,原因是他们心里高兴,据说这一天大明朝的文官们文思翻涌,诞生出了不少诗词出来,原因是他们心里痛快;能看到宋楠这个趾高气昂,动辄打文官屁股板子的家伙倒霉,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下朝之后,张仑急匆匆追着宋楠来到宋府,宋楠换了官服在后宅喝茶,张仑进了门劈头便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件事为何事前我一无所知?”
宋楠起身让座,命人沏茶上来,他实在难以启齿,总不能告诉张仑,除了你妹子之外,我还搞上了康宁公主,弄出了这些个事情出来,才有今日之祸吧。
“小公爷,其实没什么,确实是我自己不愿再忙活了,我想多点时间陪媗儿她们,陪着儿女们。”
“放屁!”张仑怒了:“你当我是傻子么?这般好糊弄?你是什么人我能不知道?若你是淡泊名利之人,天下间个个都是修士隐者了,一定发生而来什么事。我不管,你这么一搞,处境将极其糟糕;现在团营侯爷中也是议论纷纷,都说你要倒霉了,搞得人心惶惶,你说怎么办?”
宋楠微笑道:“这件事以后会告诉你,我现在还不想跟你说,只能告诉你我着了人的道儿,不得不这么做来自保。至于团营之中的事情,你不觉得这是个试金石么?哪些人是墙头草,一有风吹草动便会两边乱摆,这会子会看的清清楚楚;你放心,我不会倒下的,只要我还在这里,他们谁也别想得意。你信我的话便一切如常,不要慌里慌张,你我不慌,局面便可稳定掌控。”
张仑跺脚道:“你从不将我当自己人。有什么事不能说?我也好替你想想办法,莫非你以为我英国公府一点面子也没么?”
宋楠摇头道:“这件事你一出面就糟糕了,而且这件事你不知道为好,这干系到皇上的声誉,我这么说你该明白了吧。”
张仑惊讶的闭上了嘴,原来宋楠是冒犯了皇上,难怪如此,宋楠不告诉自己是对自己的保护,如果真是皇上的**,自己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张仑咂嘴道。
“我请了七天病假,所以安安稳稳的在家清净几天咯,对了,这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午后我将启程出京,可能要几天后才会回来,这边你多照应着。”
“出京?去哪儿?”
宋楠微笑道:“小公爷总是那么好奇,这是我锦衣卫衙门的差事,不过这回免得你想个怨妇一般的抱怨,我便告诉你是什么事儿。我要去南京一趟,唔……目的嘛,是去宰一个人,一个死性不改的人;你也知道我现在处境不妙,所以心情不大好,所以我要杀个人解解气。”
“啊?”张仑睁大眼睛低声道:“杀谁?南京的谁?”
宋楠冷声道:“谷大用,他死灰复燃,又跳出来捣乱,而且这回跟了新主子,我要砍了这狗爪子,让他的主人明白,我宋楠可不是那么好捏的。”
张仑沉默半晌,道了句小心从事跺脚叹气去了。
宋楠确实是临时起意要去南京,本来这件事是交给王勇来办的,而王勇昨夜已经带人出京城赶往南京了;昨夜宋楠本无十足把握能让正德饶过自己,但现在情形有所不同;既然损失在可控范围之内,与其在京城呆着听那些风言风语,看那些不舒服的嘴脸,迎接不必要的询问,莫如离开几天让躲避这风口浪尖几日。另外正如宋楠所言,他心中的一腔火气也要找人发泄,这谷大用便是个发泄的对象,太后提携他,自己便给宫里的老太后一点颜色好看,亲手去杀了谷大用,而且杀了谷大用还可借机将康宁带回京城,宋楠已经计划好了这件事。
京南大道上,宋楠和李大牛骑着马儿缓缓奔驰,宋楠一副公子哥儿打扮,身上穿着华贵的春衫,头上戴着镶宝石的帽子,手指上戴着七八只名贵戒指,还不忘在腰间插个折扇。李大牛是贴身伴当打扮,宋楠本想也将他打扮的华贵些,但可惜的是李大牛一张黑堂堂的脸,外加满脸的青春疙瘩豆,实在是穿不得好衣服,穿上了也像是偷来的。
出发前宋楠召集了侯大彪孙玄等人交代而来些事情,虽然这些人的眼里满是疑问,但宋楠若无其事的态度让他们大为放心;对于宋楠出京去南京的用意,他们其实并不清楚,但宋楠既不说,他们也不问,只暗中飞鸽传书命各地的锦衣卫衙门暗中保护指挥使大人的安全。
京城距离南京甚远,即便是骑马赶路也需要三天的路程,但宋楠把这也当做是一个散心的机会,边走边欣赏四月里春意盎然的景色,溜溜达达行路渡船,足足用了五天时间才抵达应天府境内,四月初四的傍晚,南京城高大的城楼已经在夕阳下清晰可见。
作为大明朝的旧都,南京城的格局自然非同凡响,迁都北京之后,这里除了没有皇上之外,其他一切机构大多保留;南京有兵、吏、户、刑、工、礼六部,都有尚书侍郎等官职;有南京都御使衙门,有六科给事中、甚至在没有皇帝的皇宫里,也有司礼监御马监等内监衙门。
只是有一点,因为没有皇帝在这里,这里所有的衙门都没什么存在的必要,而之所以保留这些机构,一来是出于对太祖建立的留都的尊崇,二来也是因为留都确实有他的特殊性,第三条说出来有些伤人,怕只是为了让那些失宠之人体面的养老等死的地方。很多人来到南京任职,即便是爵位职位得到了提拔,也在人们心中形成共识:去南京便是被贬,这一点毫无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