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人,要动手的话其实也简单,我锦衣卫想取人性命也不是难事,这里不过是南京城而已,便是在京城之中,也不是办不到的。只不过……卑职来此发现了不少奇怪的事情,卑职想,在办事之前,大人应该听一听这些事情。”王勇抱拳道。
宋楠道:“说。”
王勇朝王子通和郑达看了一眼道:“卑职来此之后,郑副镇抚和王大人告知了我一个消息,卑职这几日查证之后发现是属实的;那谷大用现在是南京皇宫司礼监首领,从年前开始,这厮便控制了南京御马监中的不少人手,如今成了个类似厂衙的衙门,每日里也有上百人在大街小巷上晃悠,搜集消息什么的。”
宋楠皱眉道:“哦?竟有此事?这厮想干什么?”
王勇摇头道:“我等虽追究过此事,但却不得要领。只能解释为这厮是想在南京东山再起。如果这厮能在南京搞出什么名堂来,譬如探听到重要官员的贪.腐舞弊渎职之事,上奏朝廷之后,未必不能立功恕罪调回京城。”
宋楠皱眉想了想道:“他想回京城东山再起?这未免太天真。不过你们的看法也未必是错,以前或许他没这个想法,但现在他是太后的人,张太后定是给了他什么定心丸吃了,所以才跳了出来。”
王勇等人纷纷点头道:“很有可能。”
宋楠道:“谷大用绞杀公主身边女官的事情可调查清楚了?当夜是什么情形?”
郑达忙道:“大人,这件事查清楚了,当夜是谷大用带着几名太监动的手,两位女官没说出什么话来。大人放心便是。”
宋楠心中石头落了地,崔红英和红玉两人死前看来是没将和公主偷龙袍的事情说出来,那么事情便简单的多了;若消息在那晚泄露,知道的肯定不止谷大用一人,也许太后也会知道;这也能解释为何正德这一次会放过自己,若知道自己偷了龙袍陷害刘瑾,自己现在恐怕已经身在大牢之中了。来之前便有这种判断,只是若不确定下来,心中总是不安的。
“好了,既然如此,谷大用可以立即诛杀,这几日立刻安排一下,最好是趁他出宫击杀,在宫里动手也不是不行,只是影响太大。”
王勇和郑达王子通等人均默然无语,宋楠觉的奇怪,问道:“怎么?有难度么?”
王勇道:“难度是没有的,只是这几日怕是不行。”
“那是为何?”
“大人今夜去白桥看了那花魁比赛了么?”
“是啊,这跟此事有何关系么?”宋楠诧异道。
“未知大人可见到了南昌来的宁王朱宸濠?”王勇问道。
宋楠皱眉道:“你们也知道这件事?我也正想向你们求证,听说朱宸濠来到南京了,还买下了了秦淮河的几座青楼,看来是真的了。但跟此事有何关联呢?”
王勇道:“大人今夜可在白桥见到了宁王?若见到的话,当也会见到谷大用吧。”
宋楠愣道:“谷大用?他和宁王在一起?”
王勇点头道:“这位宁王爷和谷大用之间的关系似乎不一般,这段时间几乎天天泡在一起,锦衣卫衙门的消息得知,今夜宁王邀请了谷大用去观赏花魁大赛,大人若能见到宁王的话,当也会见到谷大用了。”
宋楠怔怔的道:“没见到,我没露面,还好我没露面,否则让谷大用知道我来到南京,以这厮的精明,必会对我加以防范。这事儿可有趣了,谷大用是个被贬的宦官,本来该是无人问津才是,可最近不但搭上了太后的船,又和一位藩王打的火热,奇怪奇怪。”
王勇道:“或许只是旧相识,当年谷大用在京城之中,跟外地官员藩王也是有结交的,或许只是宁王爷来到南京置业,谷大用尽地主之谊罢了。”
宋楠微笑道:“但愿如此,这位宁王爷可也真是的,跑来南京干什么不好,买下几座青楼来当幕后老板,这不是堕了皇家的脸面么?也不懂他是怎么想的。”
王子通忽道:“南京城的这几座名楼可不简单呢,江南官场中一直流行以讨取花魁为妾为荣,攀比的很厉害呢。前年的花魁娘子白冬冬便是被浙江巡抚李维清以十万两银子赎身纳入私宠之中,每天带着参加宴饮聚会,风光的很呢。”
宋楠心中一动道:“十万两?这也太便宜了吧,花魁赎身怎会这般便宜?”
王子通打个哈哈道:“这还用问?半赎半送呗,官儿大了,总是有面子的,巡抚大人要替她赎身,难道水月楼的东家会狮子大开口?”
宋楠沉吟半晌,心中忽然一阵不适,沉吟道:“江南官场中竟然有这样的习气么?流行讨几大名楼的红牌为妾,聚会时相互显摆?”
王子通笑道:“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江南官场的风气您可不知道,嗑药纳妾娈童之风盛行,这几年大明安定,地方上也没什么乱子,大伙儿恐怕是显得慌,不弄些花样出来心里怕是不痛快。”
宋楠端起酒碗缓缓喝了几口,眉头皱成一个疙瘩,从事锦衣卫多年的职业敏感告诉自己,这件事和宁王买下名楼的事情联系起来,总感觉有些怪怪的;自己和宁王交往过一段时间,总觉得这个人不想外表那么热情开朗,似乎藏着什么心机。
众人见宋楠忽然沉默,均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王勇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谷大用之事该如何办理,还请大人示下,虽然他和宁王搅合在一起,不过寻个机会击杀还是不难的。”
宋楠摆手道:“不,这件事先押后,从明日起,调集精干力量,给我查清楚两件事,第一,宁王爷来到南京城的所作所为,事无巨细都要写成密报呈报给我;第二,给我查清楚宁王爷收购秦淮河十大名楼的的细节,以及一位叫做方青山的混迹在秦淮河一带的人的底细。”
王子通愕然道:“大人要查宁王?这……不太妥当吧。”
王勇喝道:“什么不太妥当,大人说查谁便查谁。咱们锦衣卫除了皇上,谁都能查。这还不懂?”
王子通忙道:“卑职不是这个意思,卑职是说,查是可以查的,只是大人为何要查,总是要说个原因,也好有个方向。毕竟南京城中各方势力复杂,我锦衣卫的人手也不多,只能暗查暗访,如果没有方向的话,怕是得不到大人所要的情报。”
宋楠微笑道:“王指挥使也是沾了江南官场的习气了,居然还有这样的要求;罢了,我破例跟你解释几句,但经此一次。下一次不许问这么多问题,否则便视为你不称职。”
王子通红着脸道:“卑职该死,卑职不问了。”
宋楠道:“听好了,我查此事可不是无事生非;一位王爷,干什么不少,投资田产宅地,做生意什么的都挺好的,干什么去买下青楼来作践自己的名声?这是可疑之一。其二,刚才你说了,江南官场这几年流行私下里讨取秦淮名楼调教出来的红牌当私宠,那么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联系?”
王勇忽然低声道:“大人的意思难道是说……?”
宋楠摇头道:“我什么也没说,咱们是锦衣卫,鼻子要比狗还灵,在一片平静之中要能嗅出一丝丝的异样,才是合格的锦衣卫;我什么也不肯定,但既然有怀疑,便要去查清楚。”
座上几人张口结舌惊恐不已,脊背上都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宋楠话语之外的想象空间极大,一个可怕的图画出现在他们的脑海里,让他们目瞪口呆。
“查那位方青山嘛,那是我个人的好奇,这厮让我很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他从哪里来,这些年在南京干了些什么,其他倒是没什么。”宋楠开始埋头吃菜,不管震惊的面前几人。
“江南官场的这种习气,最容易被人利用。我锦衣卫经营百余年,所安插的暗椿遍布各地,从王爷府邸到茶馆酒肆到处都是,经验告诉我们,只有深入内部取得绝对的信任,才能获得准确及时的情报。但这一切都没有一件事获取情报来的容易,那便是枕边之人。名楼之中调教出来的女子散布官员内宅,若是成为了这样的暗椿,那才是最成功的情报窃取者。”宋楠埋头吃喝,心里却难以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