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的云絮层犹如一块毛玻璃，使天空呈现一种淡得几乎无法分辨出来的蓝。
天空下的冰原上，十几头灰白的影子在雪地上一掠而过，灰影上的骑士同样身着白甲，乍一眼看去，几乎与雪地的颜色融为一体。
在一片高低不一的白色营地外，这十几骑斥候的雪狼放慢了速度。
他们分成两股从营地两边绕了一圈，这时胯下的雪狼奔跑时不再踏雪无声，雪狼上的斥候也一边跑一边不时发出呼喝的声音，低低的鸣哨声长长短短，似乎在传播着某种暗语，却久久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分成两股的十几个斥候，在营地的另一端汇合。
一头格外高大的雪狼走了出来，白甲上印着一枚匕首与绳索徽记的红发斥候队长对手下抬抬下巴，“古格，哈瑞，你们各带两人进去看看。”
两个手下领命而去，剩余人也整理了一下腰间武器的位置，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他们警戒的不是这个营地原本的主人，而是某种可能出现的未知的恐怖。
在营地的西北侧，一个突兀的谷口弥漫灰蒙蒙的雾气，不时吐出阴森寒冷的气息，众斥候想起来报讯的友军斥候那战战兢兢的神色，心下不寒而栗，都有些不敢去看那个谷口。
狼骑踏雪的声音不久便回来，六个同伴的身影一个不少，形容整齐，看起来没有经历任何战斗。最前头的古格远远地摇了摇头，“没人，大概已经离开有一天了，也没有战斗过的痕迹，应该是有计划撤退的。”
斥候队长脸色松了松。
这队斥候中，唯有他对威廉姆斯军团长麾下这支军队的遭遇最清楚，古格他们的侦查。说明大军的空城计一开始已经成功了，就不知后来的情况怎么样。
他想了想，又下令道：
“古格你带一半人，去找找友军撤退时的方向。剩余的跟着我……”他发干的口中没有多少津唾，干脆唾了一口干沫，“我们去那个方向……瞧瞧情况。”
被点中的人都打了个冷战，其他另一半同伴对他们投以“祝好运”的同情目光，斥候队长心下并非没有惴惴，但见状还是斥骂一声：
“都挤眉弄眼地做什么呢！赶紧去，不然咱们两队人换换！”
古格肩一耸。往那灰蒙蒙的谷口打量一下，赶紧招呼同伴走了。
“不管找到什么，半刻钟后在这里汇合！”
斥候队长在他们背后叫了一声。然后扯起缰绳，对剩余的在胸前比划祷告的手下道：
“赶紧走吧。”
他一拽缰绳当先而去，剩余的手下只慢了一拍，随后跟上。
半刻钟后，两队分开的斥候如约在原来的营地边缘汇合。两队人仍保持着完整的编制，并没有任何战损。
古格所率领的一队回来得较早，看到自己队长带着的一队人从谷口方向回来，身上看起来没有什么战斗的痕迹，但神采却显得有些萎靡，连胯下雄壮的雪狼都有些无精打采的。蔫蔫地耷拉着长毛扫帚一样的大尾巴。
古格一点都不觉得奇怪，谷口那股森寒的气息偶尔顺着改变的风向吹来，隔着老远距离都令人感到一阵入骨沁冷。何况去到那附近侦查——队长他们没有遇到那些传说中的恐怖亡灵已经是幸运了，现在这么萎靡的样子，很可能是被藏在雪地中的亡灵吸食了生气。
亡灵的神秘恐怖，让不了解其本质的古格越发将它们神秘化，从小听到大的恐怖故事深刻地根植在古格心里。他从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要与这样可怖大军交战的一天。
心里胡思乱想着，古格迎上去。向自己的队长汇报侦查结果：
“队长，友军是从谷口反方向，也就是东南方分批撤离的，我们在地下约半尺深处找到了一些没有完全没埋没的痕迹，从积雪厚度和昨天这里的天气及风速看，他们撤离的时间，大约是在昨日深夜十一时至一时前后。”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找到友军撤退方向后，我们循着路线扩大了侦测范围，周围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痕迹……”
听到后面的一句补充，斥候队长没有意外，而是神色略有几分古怪地点点头，说道：
“我们在谷口附近的雪地，也并没有找到可疑踪迹。”
冰原气候变化多端，有时一夜风雪就可以将地貌改变。不过昨夜天气不错，并没有大风雪，大军走过的痕迹并不能完全掩盖，作为一个在冰原生存多年的斥候，不一定能透过厚厚雪层找到少数几个目标在一天前的踪迹，但大量军队所留下的痕迹，凭借多年经验，基本能判断得*不离十。
古格及他身后的手下都愕然，又喜又疑道：“这么说，里面的‘那些东西’，没有出来？”
作为一个老斥候，结合前面的条件，其实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只是一伙人事先出发前做好了面对一切恐怖的心理准备，没料到情况远比他们想象的最好情况还要好得多，一时高兴之余，又忍不住有些怀疑。
而且亡灵大军没有出谷，与它们出过谷又退回去，在心理上的感觉是不同的：
就像用一个纸箱子围住一头猛虎，尽管明知纸糊的箱子困不住，但老虎安安分分呆在箱子的包围中，心理上的安全感，自然比纸箱被挠破后老虎继续呆在原地要高得多。
斥候队长的神色却没有和手下一般放松下来，亡灵没有出谷，对于友军、西线大军乃至整个冰原人族大军，自然是一个好消息，但对他们来说，却是未必。
他的目光在手下的面上逡巡了一圈，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一闭眼，说道：
“现在，分派两个人回前军汇报情况。剩余的人，跟我一起入谷侦查！”
声音一落，大家脸上刚刚显出的轻松之意顿时凝固，但队长在队中的威信极强，而且谁都知道这本就是他们出来前的任务，军令不可违，只是他们刚才下意识地想要偷取一分轻松罢了。
不等手下说什么，斥候队长直接点了名，“小洛克，加里森。你们两个返程汇报！”
“队长！”
两声叫声同时响起，一个公鸭嗓子甚至还听得出几分稚嫩。
“闭嘴！这是军令！”斥候队长沉声叱喝。
这两个手下，小洛克只有十六岁。是全队最年轻的，还有大好生命，而加里森则是他家唯一的成年男丁，家乡还有一个老母亲和两个不到三岁的弟妹，得靠他寄回去的金雷戈养家。
其他人也知道情况。尽管心下恐惧，但都没有异议。
十六骑犹如白色营地边不起眼的小黑点，原地停留了片刻，分作一大一小两队，分别奔向相反的方向。
……
浓雾之中，伴随着“咯啦”一声响起的。是一声低低的“哎哟”！
“谁！”
浓雾范围之外，抱剑假寐的两个亲卫猛地跳起。
他们身上脏污得已经看不出原貌，手中根本没有入鞘的剑刃口已经崩出了大大小小的缺口。但他们的警惕性却没有因这样的境况而有所降低，下意识跳起来，喝问出口后，思维才比下意识慢一步地意识到，制造出声音的不是亡灵——毕竟。亡灵可不会叫“哎哟”！
那头声源处传出一阵骚乱，好像没预料到这里还有活人。乱了一阵之后，才有一个声音小心翼翼又满怀警惕地问：
“……你们是谁？”
从这短短时间内展现的素质看，对方只是普通士兵，不过尽管谷口浓雾中的亡灵已经他们出来后被清除，但这些普通士兵敢进来，胆量也不算小了。
两个亲卫对视一眼，已经猜到对方是什么身份，神色一震露出几分兴奋，口中却依旧沉肃道：
“西线第三军下属第一万人兵团、长尾青雕纹徽下雕首亲卫团，亲卫队成员莱恩.莫里斯，士兵，报出你们的身份！”
对方惊呼一声，“找到人了！是莫吉军团长的亲卫队！！”
……
一个亲卫领着斥候队长等一行人，战战兢兢地往內谷走去。
浓雾后的世界，和外面仿佛换了一个天地。
恶臭熏人，污秽得看不出原本洁白的雪地像渗足了黑血，到处可见散落的骨头烂肉，黑黄的肠子挂在废材山上，各种已经分辨不出的内脏混在其中，令在战场上多次历经过生死的精锐斥候，都忍不住恶心恐惧。
“真难以想象这里经历了怎样的战斗！”斥候队长战栗地想着，自从进入冰谷之后，他就有些心惊肉跳，总觉得无处不弥漫着暗藏的杀机。
他的手下中，蹲在半路上狂呕的已经不止一个，斥候队长没心思去阻止他们的丢脸，因为他也在强忍着抑制自己一股一股向上翻涌的胃汁。
亲卫到没什么意外和看轻，只是看到忍不住呕吐的人越来越多，他不得不停下来。
“让你那些吐过的手下出去吧，他们没办法在这里久呆，出去后说不定还要生一场大病！”
这不是恐吓，谷中浓重的负能量是普通人所无法抵御的，就算斥候一般都是军中精锐，但呕吐过后身体会虚弱，负能量就有趁虚而入的机会，因此这些士兵已经不适合继续深入负能量更浓重的深处了。
斥候队长听得出好意，事实上如果不是为了任务，他一刻也不想在这个鬼地方久呆，真难以想象这位亲卫阁下是怎么在这个鬼地方地方呆了一整日的。
之前他其实已经得知冰谷前半段的亡灵已经被清理，一路走来，似乎也确如亲卫所说，并没有看到一个活动的亡灵，倒是亡灵残骸断肢见了不少。
能有这样战斗力，在斥候队长的想象中亲卫所说的一行人的实力已经高到他无法想象，应该也用不上他和手下斥候队的战斗力，于是斥候队长便让手下都回去，并且指定一个人返程，向后方芳即将抵达的援军汇报新的军情。
“真冷啊！”
斥候队长搓着带着皮套的双手，一边习惯性地搭讪收集讯息。“您和您的同伴们，竟然在这里连续战斗了一夜吗？
您身上的伤势，想必都是您英勇战斗的凭证了，可以想见，您和您的同伴将会为这英雄般的一役而获得巨大战功的！”
斥候队长张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以表示这战功有多大——这绝不是什么夸大，事实上斥候队长的级别还远不到得知全局军情的程度，否则他一定会知道，成功拖住这一万亡灵大军这样不可思议的战绩，所可能得到的战功和嘉奖。比他所画的圆要大得多，大到他做梦都无法梦得到！
“不，真正的战斗。其实在昨晚前半夜就结束了，”亲卫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黯然下去，“而且真正有功劳的也不是我们……”
“我们只是侥幸的偷生者”——他在心里补充。
昨夜的出谷之战，虽然有琳法师和埃尔维斯法师的全力断后掩护。他们依旧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最后有两个弟兄喝下了猩红之热血爆发斗气为他们断后，永远地留在的这里，另外其他人也各自轻伤重伤不一，其中克鲁姆和菲利普两位法师强行施法到魔力枯竭，遭受了魔力反噬，因此这一行人。基本都失去了战力。
冲出尸群之后，他们左躲右避冰谷前半段那些零散亡灵，终于冲出了冰谷。可是等待他们的，却是一个空荡荡的营地。
正当所有人不知情况的时候，克鲁姆法师情绪突然爆发，捉住菲利普法师一阵咆哮，而约翰姆队长也终于站出来。公开了这次冰谷任务的最终目的和使命。
各人得知真相后的反应不一，但唯一能够确定的一点是。他们已经根本没有余力冲入尸群了，这个结论，让连反应最激烈的克鲁姆法师也失去了咆哮的气力。
最后，大伙商议过后，兵分两路：
堪培拉副队长和菲利普法师带两个伤势不重的亲卫，急行去追撤离的大军，通报军情，而剩余人的留下来恢复，并且时刻监视冰谷的变化。
堪培拉副队长那一行不知情况如何，但他们这一批留下来的，所遇情况却远远出乎他们预料：
原本预想中不久就会攻出来的亡灵大军久久没有出现，而且派人入谷试探，发现尸群占据的地域还往内缩了缩，似乎在集中地围攻着什么，这不由让他们想到了断后的两位法师。
事情一下出乎意料，也让他们大喜过望。
于是约翰姆阁下和费斯阁下很快做出了入谷进一步试探情况的决定，尽管深入尸群力有未逮，但是没人不希望他们在外围的攻击，可以稍稍减缓一下尸群中间两位法师所面临的压力——尽管这想法非常可笑，但所有人还是竭力去做了，这就是他们为什么再次入谷的原因。
而他们两个守在谷口的亲卫，也并不是偷懒，而是斗气又一次在战斗中耗竭，不得不下场恢复，同时也兼任一下看守的任务，并且一旦尸群触动，他们也要保留一些战力接应撤退。
“……那么，诸位阁下为什么不离开呢？”耳边斥候队长的问题，将亲卫的思绪拉回现实。
“我们还有两个同伴在里面，很可能还活着。”亲卫面无表情的说道。
“按照你的说法，上万尸群连水都泼不进去，就是二百人在里面，也得在这样地狱一样的地方被啃成骨头渣子了！”
斥候队长的想象力并不丰富，亲卫所描述的上万剧毒僵尸和怨灵肆虐的情形，在他的联想中，最恐怖的地狱里面的场景，也不过是如此了。
但斥候队长也从亲卫的神色变化中察觉了一些东西——军队中生死相交的袍泽感情是共通的，因此他很理解亲卫的心情，虽然觉得亲卫所说的那两个同伴生还机会渺茫，但却不会说出来，而是陪着亲卫叹了口气。
亲卫不知斥候队长的想法，他在谷口确定了斥候队长的隶属之后，就向还停留在谷中的约翰姆队长等人发了讯号，于是行过山谷中段后不久，他就看到了约翰姆队长熟悉的身影。
“队长！”
亲卫兴奋地向约翰姆跑去，带去了援军到来的好消息。
在亲卫身后的斥候队长看来。那个亲卫口中的队长的狼狈程度上比亲卫更胜一筹。
他左手持着一根已经称不上长剑的铁棍子，右手用看不出颜色的皮子吊了起来，行动间一瘸一拐，很不自然，看起来腿上和右手都受了伤。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斥候，斥候队长只从这位阁下的情况，就可以差不多推知整支队伍的情形了——
“果然完全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斥候队长忍不住升起佩服之心，“这种情况下还坚持战斗，果然不愧是长尾青雕旗下最精锐的雕首中的首领啊！”
“队长。情况怎么样了？”
一见面，领来斥候队长的亲卫不及汇报情况，第一时间先询问了冰谷后段的情况。因为尸群的异常，使得他们一直对林安和西德尼的生还抱着希望。
尽管他们都清楚这希望有多么渺茫，但都毫无怨尤地重返冰谷，宁愿呆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减慢恢复速度，也不想错失可能会出现的接应时机——冲出尸群的最后一刻。所受的攻击压力最强，这是他们所共知的，为此，林安两人最后一步能否得到接应和帮助，或许可能是判定他们生死存亡的关键。
令亲卫失望的是，约翰姆摇摇头。“尸群的范围又往外扩大了，不过反应有些奇怪，并没有来攻击我们。所以现在无法确定里面的情况。”
最坏的结果，似乎终于出现了。
林安两个能在围攻情况下坚持近一天一夜，已经远超他们预计，现实情况不得不让他们如此联想。
而那个藏在深处的亡灵法师解决大敌之后，自身也削弱了不少。或许惧怕他们会找到他藏身所在，因此不敢再放亡灵大军出谷。想进一步诱骗他们，因此约翰姆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敢在外围杀一些僵尸。
亲卫一听，脸色立即难以掩饰地黯然下去：
现在已经临近他们预计援军到来的时间，亡灵大军没有出谷，虽然是因为林安两人，但他们也算是曲折完成了威廉姆斯大人所交予的使命，甚至可以说结果远超他们预计，先行一天的大军，已经不可能再被亡灵大军追上。
因此在亲卫的心目中，援军到来的概念，就是终于有了救援两位被困法师的条件。可是，现在他却得知两位舍命掩护他们的法师阁下，在救援到来的前一刻却倒下了，那么援军的到来，对他们来说也就失去了最大的意义——
亲卫刚刚得知这个消息，喉头微哽，眼圈一红，别过脸去，再没心情与斥候队长交接什么军情任务了。
约翰姆却不能忘记职责，打起精神，对被冷落一边的斥候队长笑了笑，笑容说不出的僵硬。
“这位是援军先行的斥候队队长吧，”约翰姆一眼就看出了斥候队长的军职，毕竟斥候队长的模样远比他们光鲜得多，“我们盼望援军已经很久了，来援的友军什么时候可以到来？”
斥候队长对这位有贵族身份的亲卫队长恭恭敬敬行礼，明白对方最急切想知道的事情，直接说道：
“回禀尊敬的大人，大军已经在三十里外，最多一个魔法时就能抵达！”
……
葬坑深处，尸骨堆砌的尸山下，一个被隐藏得极深的密门被打开，露出密门后深邃的隧道。
一个纤细的深紫色身影从隧道中冲出，伴随着喷涌而出的恶臭和地下深处传出的震动，随后又是另一个张开羽翼的身影，扑扇的翅膀下的腰间十分臃肿，细看竟然是十多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将西德尼瘦长的腰杆变得犹如十月怀胎般大腹便便。
林安一冲飞天，拥挤在密门外的剧毒僵尸没有一个冲上来，反而挤挤挨挨地往后退。
林安也不理那些僵尸，在空中返身，有些无奈地回望西德尼，嘴巴蠕动一下，却没有如原本打算的那样责怪西德尼拖延到隧道坍塌的最后一刻才停止搜刮的行径，叹气说道：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没有异常，嗯……那几个冲出去的家伙又跑回来了。”
寻找到亡灵法师位置进入隧道之后，西德尼已经将所有亡灵仆从收回，只留下虚化的尖啸怨灵在外面警戒，此时他和尖啸怨灵以联系，竟发现尸群外围多了几个人。
（未完待续）
PS：
依然六千字。 嗯，推文。《黑客法则》，jj女主黑客文。最近看到jj的一本女主黑客文，感觉剧情很不错，内容很专业，情节起伏跌宕，颇能抓人眼球，相当奋斗励志，在女主黑客文中算是少见的精品，大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