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辰刚说完,方瑶突然挣脱开他的手,从腰间取出面具,戴在脸上。
“怎么了?”
“你说的那个天然古祭坛,是不是在西北方?”方瑶喃喃问道。
头顶的黑色瘴气风云涌动,不似在李家村那般的小打小闹,而是将整片天空遮挡,甚是骇人。
其中西北是最浓郁的地方。
樊辰稍微放缓了脚步,点头道:“没错,就在西北,我们出宫后可能就得着手准备前往天奇山的事宜了。”
方瑶取下面具放好,惊讶道:“这么快?可是我姐她……”
“放心,我刚和皇上提过,到时会有太医过来替她看病。”樊辰安抚道。
方瑶还是很愁,虽说到时最危险的国师也会提前前往天奇山,可万一他们离开后,京城突然出了什么事……
到时,她就算往回赶,也来不及。
而且那军中疫症的解药怕是和那些毒虫有关,可若不早些解决了再去,万一传播开来,到时倒霉的还是自己人。
樊辰看她一脸纠结的模样,心中了然。
此时两人已走出离垂拱殿有些远,距离出宫的掖门近了许多,四周开阔起来。
路上除了远在两边的守卫,连个宫女太监都没有。
他清咳一声,用身边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放心,我那小院看似普通,实则暗藏玄机。”
方瑶意外地挑眉:“难道有暗室?”
“瑶瑶真聪明!”樊辰面上露出些许得意,“暗室可是我自己绘图,叫人打造的。”
方瑶心下稍定,又问:“那军营里的疫症呢?我怀疑是毒虫惹得祸,可是咱们这些人都没得那病……”
提到这个,樊辰面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他拧眉道:“若真是毒虫,反而还好办了,就怕是有人趁着祭天大典在即,故意为之……”
方瑶不禁暗吃一惊,心中顿时紧张起来。
若真是这样,还真的比毒虫更加可怕。
如此一想,这宫里她是半刻都待不下去,恨不得立即飞回去,和大伙儿商讨交代一番。
可樊辰却不是很急的模样,两人并肩走了几步,他突然侧头问她,“你呢?”
方瑶有些莫名地抬头,“啊?”
樊辰垂眸看了眼她装册子的地方,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失落,嘴上却满不在乎道:“皇上跟你说了什么?他没有为难你吧?”
“他有什么好为难我的。”
方瑶心里一跳,随口回道。
樊辰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往前走,方瑶跟在身侧,两人不近不远地并肩而行。
明明距离没有很远,可方瑶却觉得有一道看不见的墙将两人隔离开来,沉闷的低气压有种让人喘不过气的难受。
“哎呀,好嘛,都告诉你。”
方瑶终于受不了地停下来,瞪向无声制造低气压的那个家伙。
始作俑者还故意一脸淡然:“不用,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方瑶嘴角抽了抽,这小子年纪不大,心思可不小,明明很在意,却非要假装不介意。
她眼珠子转了转,故意说:“哦,我本来想告诉你的,看你不是很关心的样子,那就算了。”
樊辰脸有点儿黑,脱口道:“谁说我不想了!”
方瑶露出得逞般的笑容,“原来你的嘴也没有很硬啊。”
盯着她那得意的小模样,樊辰心中的郁气消散不少,嘴角也不由上扬。
若是以往,只有他瞒着别人,没有别人瞒着他的份儿。
可遇到方瑶,自己却在不知不觉中变了,把秘密都告诉她,对她敞开心扉,也希望……她亦如此。
但他清楚,有时候,感情是急不来的。
他抿了抿唇,尽量轻松道:“我是说真的,我可以等,等你愿意把什么都告诉我的那一天。”
方瑶听得都觉得心酸。
她不禁主动牵起樊辰的手,后者只觉得手心中细腻温软的触感令人心跳加快,他连忙抽回了手。
觉得自己被嫌弃了的方瑶还没来得及忧伤,樊辰已经假装淡然地前后左右地看了看,说:“这里有人,待会儿回马车上再牵。”
“……”
方瑶无言。
不过,她很快便发现,路上宫人的确多了起来,大多形色匆匆。
“这是怎么了?”她压低声音问他。
樊辰直接伸手拦住一个宫女,问道:“发生了何事?”
宫女脸色发白,说:“回大人的话,是淑宣殿出事了,不知哪个不长眼的小丫鬟闯了进去,尚宫正恼火着呢,寻大伙儿去问话。”
“嗯,知道了。”
樊辰淡淡应了一声,放走那宫女。
一旁的方瑶抿抿唇,问:“那淑宣殿……”
这次,樊辰轻轻打断她,左右看了看后,说:“回马车上再说。”
方瑶这次没吭声,只是点了点头。
两人一路往外,接应的马车提前候在宫门外。
杨高百无聊赖地躺在赶车的地方,见他们出来,日益圆润的身子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起来。
樊辰拉上车帘,点燃车里的火盆儿,待马车过了筒子河,他才压低声音说:“淑宣殿是我娘曾住过的地方。”
这事儿方瑶早知道了,她点点头,没吭声。
“从我娘住进去的时候,那里就是冷宫,现在约摸已经荒废了十二、三年了。”樊辰似在回忆,声音有些低沉。
这次,方瑶终于忍不住说:“你爹爹是皇上?”
樊辰笑了笑,说:“可能吧,谁知道呢,每次爹来的时候我都睡着了,后来我娘不在了,我就跟着那个人出了宫,在国师府住着。”
方瑶藏在袖子里的手,不自觉攥成了一个拳,“你说那个人占了你娘的身体,可她怎么看起来那么年轻?”
“傻瑶瑶。”
樊辰好笑地看着她,“要不然你觉得皇上为何会对有长生不老药如此执迷?那是因为,我娘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么。”
方瑶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你确定……你娘真的是八十来岁?”
她一直觉得,樊辰可能是被人故意误导了,毕竟若她娘真的被人穿越了,那人根本就是想怎么编就怎么编。
虽然国师现在看起来的确很年轻,可若说对方是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这着实有点颠覆她的认知。
樊辰很聪明,一点就通,他抬眸看她,“你的意思是,我被骗了?”
方瑶有些纠结,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其实最开始,我和你的想法一样。”樊辰轻轻靠在车里的软枕上,“可后来我看到了一些东西,才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这世上有些东西,就是那么离奇。”
他说着,深深地看着她,轻声道:“比如……遇到了你。”
方瑶哑口无言。
是啊,若说年轻貌美的国师已经八十多岁很是不可思议,可她的事迹和国师比起来,却更是离谱。
“对了,你再想想,为何那些疫妖藏匿在深山、水中、地底还能活着?”樊辰仰头望着车顶,“你又可知,它们活了多久?”
“一百年!”
方瑶自然一直记着李富贵和阿武娘说的那个故事,洞神庙一百年前就建了,可没人知道里面有个老鼠怪。
那变异妖物,十有八九便是那走南闯北耍杂技的木姓富商藏下来的。
樊辰慢慢坐直身子:“所以,我娘为何能活那么久,你能理解了吗?”
方瑶摸了摸身侧逐渐冷下来的面具,想到在皇宫里,几次微微发热,都是遇到了国师。
她喃喃道:“我好像……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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