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阵,一名长工跑来报信,说那三人趁人不备,打伤看押的长工,然后逃跑了。冯姨赶忙找到张雯说了此事。张雯说:“都已经发生了,无可挽回了。那就这么着吧。难不成这大好的日子里,我还责怪人不成。”
张雯在干什么呢,张雯在拟对联。山中无老虎,猴子充霸王。此时,张雯是张府里面文化最高的人了。于是,就一门心思,拟了很多对联出来。准备大门、二门、卧室、墙上、树上、牛槽上、米面瓦罐上、神仙牌位边、土地爷、老天爷边,全都贴上。
两名丫头巧儿和平儿,则正在用彩纸剪窗花。
到了腊月二十七。“二十七,剃精细;二十八,剃傻瓜”。剃头要赶在二十七。张雯把冯姨叫来,让其安排长工们剃头。冯姨初时不明白。张姨详细解释了一下。冯姨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头发是不能剪的。
不剪就不剪吧。只不过,还差一些色彩鲜艳、寓意吉祥的年画,门前还应该挂上大红灯笼,门上还应该贴上福字及财神、门神像等等。于是,张雯就拿了钱,让两名丫环到三岔购买。
张雯到下面大厨房,观看长工们做着各种各样吃的东西。先是蒸,蒸糖包、豆包、菜包、枣花馍,蒸出龙、凤、谷仓、麦堆等等;次是炸,炸油条、炸丸子、炸“假玉”,有红薯做的、有米饭做的、有粉条做的、有豆子做的;最后是包,主要是包饺子;饺子的花样可不少,有素的、也有肉的。根据添加的素菜不同,口味不同。
午饭后,两名丫头回来了。张雯又开始忙活开了。接近傍晚。门神、年画都贴好了。灯笼也挂上了。张雯又到孟阎二人的新房看情况。
张雯事先给过两人一些钱。然而,自己插手才有满足感。所以,屋里的家具、摆设,床上的被褥等等,都是张雯亲自弄的。实在想不出缺什么了,就想问问两位新人。哪知,到了新房。新人不在。只有帮忙的长工在忙活。
张雯在新房的每个房间都细细地看了一下。还是没有发现缺少什么。正在这时,冯姨跑了过来,说丫头巧儿摔死了。
张雯一听。脑袋都大了。这一向迎新春、筹婚事,喜气洋洋的。眼看好事将近,怎么摊上这种事儿了!虽然民间有白喜事的说法,但怎么讲。也应该指寿终正寝的吧。巧儿才多大点?少年夭折,绝对是悲事。
且慢。万一巧儿还没死呢?记得前世在很多书中都看过,古代把昏迷也叫做死。有时候就耽误了抢救的机会。想到这儿,张雯忙说:“快带我去看看。”
现场在溪边。由于自来水没有做成功,府里的长工、厨娘常常下到溪边取水。再由于填高了第一平台的边缘。原来的缓坡就变成了陡坡。长工们在这片陡坡上修建了一道盘旋的石阶。拐个弯,就能下到溪边。但平时也有个别长工不走石阶抄近路,直接从坡上下去。
张雯随着冯姨急匆匆下到溪边。巧儿头部受到重创。状态极惨,因而长工们拿了一块灰布盖住了巧儿的脸部。张雯揭开灰布。摸了摸巧儿的腮边,没有心跳。再摸另一边,还是一样。“确实死了。”张雯直起身来,心里也有些发毛。对于巧儿头部的伤势,张雯没敢细看。
一名长工走过来,说在下游十几丈远近捡到了水桶。看来,巧儿必是为了打水,抄近路下溪边,失足摔死的。
“把巧儿收敛起来。”张雯吩咐了长工,又向冯姨道:“冯姨,你年岁大,帮忙拿个主意。还差三天,就是孟阎二人的婚事了。这可怎么办哪?”
冯姨道:“人死为大。没办法,只好把他们的婚事押后了。”
……
张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冯姨聊着,往第三平台走。到了自己房间,当着冯姨的面打开装银两的箱子,取了五十两给冯姨。说:“我年龄小,不懂办丧事的规矩。冯姨给张罗张罗。既然婚事不办了,那么这丧事就要办得风光一些才好。”
冯姨踌躇道:“这……巧儿就一丫头。找卷席子裹了埋了,哪用得着这许多银两。”
“冯姨刚才不是说‘人死为大’嘛。活着,她是丫头。死了,追认为小……”那个姐字,张雯感觉说出来像是在骂人似的,改口道:“追认为我的妹妹。”
冯姨闻听此言,当即跪了下去。张雯赶忙扶住,问:“我不是说过不要跪的嘛,冯姨这是要干什么?”冯姨说:“我是替巧儿下跪谢恩的,让她来世不再做下人了。”
“冯姨,你觉得你是下人吗?”张雯问。冯姨说:“我当然是下人。”张雯又问:“那平时我对你的尊重,你没有感觉到么?”
冯姨道:“张姑娘对我有礼,我当然心知肚明。不过,咱可得识好歹、明大体。咱是下人,就是下人。”张雯想,这还说不清楚了。冯姨可不比巧儿。巧儿,就算活着,认个妹妹也就认了。冯姨可不能随便乱认。如果认冯姨为阿姨,以冯姨的认真劲,立马就会管着自己。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因此,张雯说:“算了,这个话题,我们以后再说。”接着,又转移话题,“还有,平儿跟巧儿常在一些,说不定她俩姐妹情深。冯姨也帮忙留意一下平儿的动静。我现在准备到孟阎二人的新房去跟他们说说。冯姨你去张罗丧事吧。”
……
这一次,张雯找着了孟阎二人。还没开口,阎厨娘就说:“巧儿的事,我们都知道了。我二人承主人玉成好事,已经感激涕零了。婚期押后,乃是天意。我二人绝无怨言。”
张雯倒还变得无话可说了。想了想,说:“这样,孟长工,你到宝坪村找村长。问一下婚书方面的事情。咱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融通融通。”
“是。”孟长工当即往外急走,与跑过来的另一名长工撞了个满怀。跑来的这名长工退了两步,站稳了,看见张雯,当即就说:“张姑娘,不好了,平儿姑娘也死了!”
“老孟。先陪我去看看。”然后张雯又对报信的长工喊了声:“带路!”走了几步。张雯问道:“是怎么死的?”那名长工道:“被弓箭射死的。”
张雯惊道:“什么?弓箭射死的?”那名长工道:“箭还在身上,还没拔下来呢。”
前面听到巧儿摔死的消息的时候,张雯头大。主要是因为孟阎二人的婚事办不成了。那个时候,一门心思,还要想着喜庆的事儿。而平儿之死,可不是属于意外事故。明显的属于他杀。属于他杀,事情就严重了。
首先应该保护现场。让现场以最原始的面貌出现在侦探的面前。但其实保护现场还有控制现场的意思。而控制现场,最主要的,就是对于人员的控制。防止凶手继续作恶,阻止凶手销毁、藏匿、转移证据等等。这里面。最难的,同时也是最切身相关的,就是如何防止凶手继续作恶的问题。
其次应该报官。而张雯至今尚不知道兴山县该往哪儿走。来了几个收税的,还是冒充的。对了。会不会是那几个冒充收税的人逃走之后,返回报复来了?
……
平儿的死亡现场在灰屋的附近。此时天近黄昏,有些灰暗。远处风过森林,奏响阵阵涛声,似千军万马埋伏在外。而弓箭,又相当于现代的狙击步枪。射手就相当于狙击手。安知射死平儿的狙击手此时是不是还躲在山上?
张雯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惧意,想要止步不前。终归因为验证死亡的方式差异,而没有退却。总不能让别人以没有呼吸去判定平儿的死亡吧。
平儿是后背中箭,匍匐在地。血流了很多。看来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了。张雯把平儿翻过来,摸了两腮,已经没有心跳了。
“走!”张雯没有多说,起身便走。险地不敢多留。
到了下层平台房屋集中之地。张雯走到冯姨的房间门口。看了看,冯姨此时没在,估计是安排购买治丧之物了。张雯站在门口,让孟长工上去叫王亚下来;叫另一名长工叫几个帮手,收敛平儿。
然后张雯一头扎在冯姨的床上,感觉身心俱疲,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王亚下来的时候,张雯早已进入了梦乡。王亚见张雯睡得香甜,就没有叫醒。问了下情况,知道有人报复,也判断可能就是冒充收税的那三个人在报复。当下,王亚吩咐,众人不要单独行动。对方三个人,那么,自己这边,若要行动,必须五人以上。
服侍王亚的两名妇女,跟巧儿、平儿一样,是住在上层平台的。王亚叫这两人住到下面来,跟两名厨娘挤一挤。中间平台的新房就不要留人了。
接下来,众人在沉闷之中吃完了晚饭。
当晚,冯姨在房间里临时打了个地铺。这也是为了就近看护张雯。十六名长工和两名榨油工,原来分住六间。这个时候挤一挤,住在三个房间内。
当夜无月,黯淡的星光透出灰暗的光芒,乃杀人放火的好天气。张府众人在惶惶不安中先后进入梦乡。
……
黎明前的黑暗时分,一阵喧闹把张雯惊醒。张雯第一感觉,还以为是天亮了。听到“走水了——”的叫声,张雯在不太清醒的头脑里面慢慢翻译了一下,才知道是失火了。
此时,门已大开。想必冯姨已经出去救火了。张雯因为是和衣躺下,也就省却了穿衣服的过程,直接朝房门冲了过去。
刚出房门,一股热浪就气势汹汹地逼了上来。张雯的脸都能感觉到被灼痛了。张雯有些想退回房中,瞬间又想到,退回乃是死路一条,就朝两边看了看。见右面火势稍缓,便躲了过去。
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张雯才回过神来,打量失火的情况。
是对面长工住的厢房着了火。火由北屋而起,随着北风席卷了整个厢房。最北边,也就是张雯的右边,屋架已经坍塌,火势变弱。其余房间,正被大火包裹。有十来个人,正在往来端水灭火。但因火势太猛,水倒过去,几乎完全不起作用。
……
张雯扯住一个刚好倒完水的人,指着正在燃烧的长工厢房大声问道:“里面有人没有?”那人没有反应过来。张雯又连问了两声,那人才道:“有人。”一听,原来还是超龄女声。
既然里面有人,这样浇水,就绝对不行的。张雯把自己身上穿的棉袄脱了下来,看到一个人提水过来,大声命令:“水放下!”那人双手一用劲,把水泼了出来,然后才注意到张雯。问:“什么?”张雯挥了挥手,让他走了。
又过来一个提水的人。张雯迎了上去,也不说,准备直接接过水桶。那人以为张雯是要与他共同抬水,没有放手。走了两步,张雯为了防止水又被这人给泼了,就改提为按,把水捅按在地上。同时吼道:“放下!”那人不知究竟,但也只得放下。
张雯把自己的棉袄浸到水桶里,使劲按了按,让其吸足了水分。随即提出来,顶在头上,直接冲向厢房,开始撞门。而这个门,却因为防止冒充收税的三人来报复,关得严严的,里面还拿杠子顶着。张雯身板小,撞了几下没撞开,头发倒烧着了,就退了出来。
张雯把棉袄又甩进水桶,已无力喊话。做了个手势,然后就地蹲下。前面这人,照着张雯做过的动作,浸湿了棉袄。提起来,往头上顶的时候,因为是女人的衣服,还略微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冲了过去。
这个人到底是男子汉,坚持的时间比张雯长多了。最后终于闯开了房门。但人已经热得不行了。只好退了出来。
这边,张雯又拦下一个提水的人。前面那人退出来之后,将棉袄扔了过来。张雯把它浸湿,然后递给后面这个提水的人。吼了声:“别管东西,只救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