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阎姨正一个劲地摇着孟长工。冯姨则在把一具尸体拖出房门。张雯、王亚一看,也没有多余的人手了。总不能让冯姨一个人干吧。于是,两人也加入了拖尸的行列。
墙根那边,原来就有13具尸体。巧儿、平儿和另外四具有木板。其余九具就这么放着。此里厨房拖出7具,院子一具,还有一个重伤转死的,一下子又增加了九具。共22具尸体,把整个墙根排了个满满当当。
对了,还有一个没死的。也就是还在摇手的那位。
不过,这人被大火烧伤,全身皮肤大面积缺失。冯姨、阎姨的三岔一行,只买到了烫伤膏。可以说,全不对症。涂烫伤膏,则溃烂。不涂,就这么暴露着,也必须会感染。植皮,是不可能的。包扎,也是不行的。而且,这人已经说不出话来,估计呼吸道和肺部均有灼伤。总而言之,这人是救不活的。
所以,待尸体全部拉出来,放好之后,张雯招呼王亚、冯姨、阎姨,道:“这人摇手,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来。谁去猜一下谜?”
“我估计他是想求速死,冯姐去猜吧。”阎姨又道,“你们等一下,我去拿个东西。”然后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
冯姨也没有推辞,先道:“手不要摇了。我来问你话了。”然后走了过去。“我猜,猜得不对,不摇手,猜对了再摇。我先猜,你现在一定很难受吧?”那人摇了摇手。冯姨道:“我知道了,你很难受。他们全部被毒死了。这段时间。家里有外人来过?”那人没有摇手。“没有外人来啊,我知道了,”冯姨问,“你现在想喝水?”那人没有摇手。冯姨再问:“药已经买来了。现在就给你涂药,你愿不愿意?”那人没有摇手。冯姨又问:“你想给老家捎个信?”那人还是没有摇手。
王亚不耐烦了,吼了一声:“你想求速死是不是?”那人摇手了。张雯说:“且慢。生死乃大事。我连问你三次。如果你想求速死,现在你把手摇四下。”那人果然摇了四下。“如果你真的想求速死。现在你只摇一下。”那人依言摇了一下。“速死。摇三下。”那人真的摇了三下。
张雯说:“师傅,你就用石子打弓箭那手,给他一下吧。”
王亚说:“不。他是自己人。”说着凌空比划了一下。“好了。他死了。”
……
中午的阳光没有一点暧昧,直接照进了这个小小庭院。而地上的死尸,又增加到23具。张雯说:“按照佛教轮回之说,自己的生日。就是别人的死祭。而今他们死了,在另外的地方。就会有人刚刚出生。愿他们下一世,生活得更好。不再像今世这般受苦受累。”
“徒弟呀,这么快就恢复过来了,你很了不起呀。”王亚道。“我还担心你认为是自己害死了这些家人呢?”
“师傅是说我拒绝给那些人‘税钱’的事儿吗?”张雯说,“就事论事,不给。是情理之中;给了,是情理之外。歹徒因此而杀人。是歹徒的罪过。我做的是正常的事情,与家人被害没有必然的联系。如果硬要扯上关系的话,如果歹徒的父母不生下歹徒,这些家人就不会受害。那岂不是说,是歹徒的父母害死了这些家人?”
王亚又问:“这会儿,我们该怎么办呢?厨房里的吃食,已经毒死了人。也不敢吃啊。”张雯说:“到宝坪村吧。我们一块去。”左右一望,阎姨不在,“阎姨、阎姨!”喊了一阵,没有反应。冯姨就走了过去。
很快,传来了冯姨的声音:“老阎上吊了!”
张雯没听清楚,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呢,王亚就已经不见了。张雯呆了片刻,才记起自己刚才在叫阎姨,便也朝阎姨的房间走了过来。进门一看,王亚刚好把阎姨放了下来。王亚说:“晚了一步,已经死了。”张雯想,阎姨与孟长工新婚在即而孟长工身亡,乃殉情而死。因此,这次张雯没有再去摸颈动脉。只叹了口气:“唉!”
王亚把阎姨的尸体拖到坝子里,跟其它尸体放作一排。张雯说:“就剩我们三个人了。往后,我们吃饭、做事、睡觉都在一起。”王亚听了,辩道:“睡觉不能在一起。”张雯道:“在一间房,又不是同一个被窝。徒弟都不怕,师傅还怕了?冯姨,你觉得呢?”冯姨有些迟疑地道:“我……听姑娘的。”“嗯?”张雯道:“冯姨为什么……”说到这里,张雯突然想到,冯姨可能是因为礼教而踌躇。便改口说:“还是一间房,中间扯个帘子,隔成两间。这便成了吧?”这么一说,王亚和冯姨都舒了口长气。“走吧,到宝坪村混饭吃。”张雯道。
……
宝坪村也有几个村民看见了凌晨张府的大火,冯姨、阎姨还来讨过伤药。因此,三人到了宝坪村之后,村民问到失火的情况。张雯没有否认,但也没有照直说,只说烧死了几个人。混了一顿饭之后,张雯要买狗。村民直接送了一条,硬是不收钱。然后,三人牵着狗,回了家。
张雯说:“首先我们要解决吃饭的问题。他们正在吃的东西,不用验了,肯定有毒。买来的蔬菜,盐巴等调料可能有毒,也不要了,拿出来倒在一起。水缸里的水全部倒掉,以沸水浇洗,最后用我们自制的高度酒消毒。锅碗瓢盆很可能沾了毒,先拿到下面小溪边,以流水清洗,然后分次放进大锅里,用沸水煮上一柱香时间。存放的米粮,各取一点,做一点吃食喂狗。狗吃了没事,我们就可以吃了。现在就开始吧,先倒剩菜剩饭。”
倒剩菜剩饭,是个轻松活儿。张雯、冯姨就能够胜任。武艺高强的王亚干起这事却是笨手笨脚,走了三趟。就打烂了两个碗。最后,张雯叫王亚就在一旁看着。
很快,剩菜剩饭、调料、蔬菜都倒成了一堆。张雯说:“得空的时候,我们要挖个深坑,把这些有毒的东西都埋起来。现在我们倒溪边洗碗。师傅,你把水缸的水腾空。另外打水,放到锅里。”王亚如果照做。就会短暂的分开。因此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照做了。
结果是王亚这边先做完。然后王亚又帮二人传送杯盘碗盏。最后,都弄完了,三人又到厨房去烧水。水沸了。先清洗水缸。这个时候,王亚显露出了优势:居然不怕烫。张雯笑道:“好哇,师傅还留有这一手啊!”王亚道:“你不怕冷,我不怕烫。正好相互抵消了。”
水缸清洗完毕,按照张雯前面所说的。该用高度酒消毒了。王亚问:“不知酒里有没有毒?”张雯道:“灌一勺给狗儿就知道了。”王亚依计而行,酒无毒。
忙了近两个小时,终于做完了。
……
张雯说:“先不忙做吃食喂狗,就把狗拴在门口。我们要出去买调料、蔬菜。还要订棺材。走,我们到上面去拿钱。”
由于这次要买的东西比较多,三个人都背了背兜。到三岔。调料、蔬菜均有,但没有棺材铺。三人买了调料和蔬菜。又赶到洪金码头。洪金倒是有棺材铺。老板还算热情,一问,张雯一下子要买24具棺材,铺里存货却只有十七具。问几时做得好,答两日后。棺材属于非日用品。价钱一般是打听不到的。因此,张雯也没有讲价,只问是不是包送。老板不明白张雯问的是什么。张雯又问是不是送货上门。老板说棺材笨重,当然会送。当下说清了地方,交了一半货款。货到之后,再付另一半。
从棺材铺出来,顺眼往江边一瞥,居然看见粮油商人正在卸货。货物中,张雯订购的低度酒就接近千斤。“嘿,可以搭顺风车了。”张雯招呼王亚和冯姨。
冯姨道:“万一让他们看到院里的情况就不好了。”张雯道:“记住到,这次不让马车绕到平台上去。就在石阶前面卸货。”
等了一阵,张雯又道:“师傅,这次我们买多少长工呢?”王亚说:“先别买。等这股风过去了再说。”张雯点头说:“好。”
……
搭了顺风车回家。到石阶前,把低度酒卸了下来。然后,张雯对粮油商人说:“今天带你到我的闺房拿钱。”实际上却是因为事先说过的,三亚、冯姨与自己,三个人到哪儿都不分开。如果让粮油商人单独呆在堂屋,就失礼了。
粮油商人道:“小人受宠若惊。小人就在门外等候,不敢登堂入室。”
到了。王亚陪粮油商人等在门外,冯姨和张雯进屋拿钱。
给了钱之后,张雯说:“昨夜我这儿失火了,很有些麻烦事儿。所以,就不留您住宿了。下次,你帮我留意一下,我要买马和狗。”粮油商人问:“不知要买多少?”张雯道:“我不知道价钱。最好能有十匹马、十条狗。一百两左右吧。”粮油商人又说:“最近,河南有灾,很多难民逃荒。如果您愿意接受拖儿带女的门户,价钱相当的便宜。”
“我可能接受……但是师傅不许。这个问题,下次再说吧。”张雯道。
……
送走了粮油商人,三人把低度酒全部搬到制酒房。
原来的大道,通到宝坪村为止。张雯设府之后,把大道延伸到了自己的门前。门前是一道石阶。往上望,可以直接看到中间平台上的堂屋。下层平台建筑分布在通道的两边。厨房、长工房及佣人房在一边,制酒房和灰房在另一边。
制酒房这边没有水缸。有三个大灶。张雯打开一罐低度酒,倒进一口锅里,洗洗涮涮,又转到第二口锅。三口锅清洗完毕,再倒回罐子。然后把罐子递给冯姨。说:“就用这个,做吃的喂狗。”
三人又转到厨房这边,开始给狗做吃的。新买的东西,每样都用了一小点。最后做出来的,却至少有两斤。张雯说:“狗肯定吃不了这么多。只好充分拌匀了。”
喂了狗,然后就是等待。直到天色暗了下来,狗还是正常的。
“好了,我们终于可以做饭吃了。”张雯道。
继刚开始的时候卖过一次油,后来就没有卖油了,也没有到山那边去采集油菜籽。现在剩余的菜油,还有二十几斤。由于黑暗总是跟恐怖相关,就多点了几盏菜油灯,把厨房照得亮堂堂的。
吃过了晚饭,也涮了碗。按平时的作息规律,就该睡觉了。睡哪儿呢?冯姨的房间是肯定不行的。不仅小,而且门外就是尸体。因此,只能在张雯和王亚的房间之间做出选择。再因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王亚吃的喝的,都是张雯的,说话底气不足,拗不过张雯。所以,最后三个人进了张雯的房间。
钉钉子,拉绳子,穿帘子,打地铺。除了帘子尚未拉上,其余都弄好了。张雯说:“我有点睡不着。你们呢?”王亚说:“其实我有几句话,一直想说。就没逮着个机会。你如果睡不着,我可就说了。”“哦?师傅有什么话,就请说吧。”
“其实也是老调重弹了,”王亚说,“我要说的,就是练武的事儿。只有自己练好了武艺,才不会被坏人所欺负。当别人受到欺负的时候,还可以见义勇为,拔刀相助。”“那要是坏人练好了武艺呢?岂不是就可以随便欺负别人了?”张雯问。
“这个……”王亚说,“坏人要行凶、要作恶,还要贪图享乐,没多少时间练武的。”张雯却道:“好人要吃饭就要干活,同样要享受生活的快乐,也没多少时间练武的。”
王亚说:“那些坏人可没有我这样的师傅传授武艺。”张雯说:“那可说不准。更何况今日没有,也不等于明日没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