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城邻县,
昭明寺,
得知大哥死讯的张巧红,虽然对其有怨怼,但秉着终究是兄妹一场,还是替其在地藏王殿中立了个牌位。
渡苦则一直在旁诵着往生咒,以期其魂能得超度。
……
临安,
刑部大牢,
牢房的墙角处,张绍祖犹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一动不动。
在他身后的墙壁上,刻着两行字——奈何桥前掩面过,唯愿来生不相见。
……
千里之外,
一座清幽的山庄内,
只见其中一间房间里,头上裹着抹额的柳若萍,正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儿子,斜靠在床头,轻声念叨着:“孩子,你可是为娘拼了半命换来的……你要乖乖的吃奶,好好的睡觉……等你爹来了,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因着之前被张有材惊吓,摔跤崴了脚,导致胎位不正,再加上坐马车一路受了颠簸。在到达山庄的当天,柳若萍就提前临盆了,却又是难产,在经过一天一夜后,才得以生下了儿子。
柳安生为免姐姐在月子里受刺激,遂谎称张有材已伏法,张绍祖去接母亲了。
柳若萍虽有些担心,但由于生产后心身俱疲,后又一门心思扑在了儿子身上,也就没太多想。
可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总不见母亲和张绍祖来此汇合,柳若萍的情绪便开始有些不稳。
看着已熟睡的儿子,她又念叨了起来:“安生不是说,绍祖是去接娘的嘛……怎么,都这么多天了,还不见他们来啊……孩子,你可别怪你祖母和你爹,没在你出生时守在屋外……这样,等你爹来了,你好好替娘教训教训他,让他也尝尝睡不好觉的滋味儿……”
她正自言自语着,但听房门一响。
她下意识的撩开床幔,喊了一声:“绍祖……”
可是,进来的人却是柳安生。
柳若萍顿感失望,一甩手放下了床幔。
柳安生见状,眸底闪起一抹晦涩。
旋即,他看了一眼放在床边茶几上的瓷盅,微怪责道:“姐,你又不按时吃药了,这可是助你固本培元的……”
他说着,上前用手背碰了一下瓷盅后,蹙眉道:“都快凉了,会影响药效的。算了,等会让下人重新熬……”
柳若萍看他要将瓷盅拿走,忙喊住他道:“诶,不就是凉了嘛,让人热一下就行了,不用另外再熬了,扔了多可惜啊……”
柳安生却不以为然的道:“以前是日子不好过,如今不一样了,当然得讲究了呀……再说了,给姐姐补身体,那就更得讲究了……”
柳若萍却紧拧双眉,环顾着四周,幽幽的说道:“以前的日子虽然是不好过,但简单快乐,可现如今……”
柳安生听到此,不由没好气,冲口就是一句:“那不得拜姓张的所赐!要不是他……”
但听柳若萍打断道:“也不能全怪绍祖的……毕竟,父母是没法子选的……所幸,罪魁祸首已然自食其果……”
说到此,她遂询问弟弟:“对了,你不是说绍祖去接母亲了吗?怎么还不见他们来?”
柳安生一噎后,搪塞道:“许是他带着娘游山玩水,乐而忘返了吧……临安本就风景秀雅,如今又是天子脚下……”
说话间,但听一声婴啼。
柳若萍见儿子醒了,赶紧将其抱起来,一边拍哄,一边责怪起了弟弟:“你看看你,把孩子给吵醒了,我才哄他睡了没一会儿……”
她正说着,只见柳安生,一手撩开床幔,一手以手指去轻刮姐姐怀中婴儿的脸。
柳若萍生怕弟弟会弄伤孩子,忙抬手打了一下他的手臂,并提醒:“你小心些!别弄伤了他!”
柳安生坐到床沿上后,冲着婴儿笑言道:“我知道,你可是姐姐的心肝宝贝,也是我的心肝宝贝,我怎么会弄伤你呢?你说是不是啊?”说着,开始挤眉弄眼的逗他玩。
柳若萍不由气笑,又抬手一拍弟弟的手臂,略带嗔怪的道:“哎呀,你别再吓着孩子了!”
柳安生却不肯作罢,还在不停的挤眉弄眼。
柳若萍遂要再一次抬手打弟弟,却不料被他给一把抓住了手。
随后,他以双手捧着姐姐的手,放至自己的心口上,眼眸渐显灼热的喊了一声:“姐……”
柳若萍似是感知到了什么,猛的抽回手后,抱住孩子,侧身转向床的里面,低声道了句:“该给孩子喂奶了……”
柳安生晃了一个神后,略显局促的站起身,拿起瓷盅道:“噢,那我去把药热一下……”说罢,转身出了房间。
柳若萍隔着床幔,待弟弟出去关上了门后,放松的吁了一口气,但面眼眸转动间,一股异样袭上了心间,不由拧眉。
……
且说柳安生,出了姐姐的房间后,便径直往厨房方向走去。
厨房里,潘玉娘正在忙碌。
进来的柳安生见状,即上前拦住母亲道:“娘啊,都说了,这些事自有下人会做,你坐着享福就是了嘛……”
潘玉娘摆手笑道:“娘是行动不太方便,可还不算老,就厨房这点活,娘能做……诶,你快让开,我正煮着粥呢……”说着,又在灶台边忙碌了起来。
忽而,她停下手,扭过头问儿子:“对了,绍祖什么时候回来?若萍眼看着便要做完月子了……”
柳安生边将瓷盅放入蒸笼,边随口回了句:“应该快了吧……”
关于张家父子的事,柳安生则对母亲谎称,是张有材在摆脱捕快捉拿时死于非命,张绍祖为尽最后一份孝心,带其回乡安葬去了。
潘玉娘得知张有材终于让天给收了,欣然之余,也是没做多想。
柳安生看着忙碌的母亲,对于自己编的谎言,不由心虚起来。
在做了一番寻思后,他决定等姐姐出了月子,身体好些了后,就将实情说出来。
届时,张绍祖业已被问斩。母亲和姐姐固然会为之伤心,但相信时间会冲散一切的。
他如此这般想了之后,便帮着母亲做起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