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雪赤红着的眼眶内有隐隐的水光闪烁。
半个月,苏瑾下没有音讯,可他只能在心里暗暗着急,不敢有所表露。
因为大敌当前,他不能让任何人看出他的心乱了,乱得像麻绳。
甚至,还要担心苏瑾下被联系,被怀疑,被诟病!
对苏瑾下的怀疑和对苏瑾下的信任同时折磨着他,让他矛盾,让他不安。
他甚至在夜深人静,思绪纷乱的时候忍不住去想,苏瑾下对他所做的一切,对他炙热的情感,究竟是真心还是高明的手段?
他自以为是地选择信任苏瑾下,是睿智还是糊涂?
沈千雪不自信了。
苏瑾下的这次无故消失,让沈千雪彻底慌了。
苏瑾下眼神闪过慌乱,小舌不安地舔舐唇角,她深深地感受到沈千雪对她的信任消减了。
苏瑾下一直都晓得,沈千雪早就知道了她有所欺骗,可沈千雪还在信任她,并且不追究,不逼迫。
这是多大的信任啊。
是沈千雪真的去用心感受苏瑾下了。
也正是因为这份信任,苏瑾下才明知自己暴露很多,却还是留在凤凰阁,甚至进一步谋划着未来。
可沈千雪越是信任,苏瑾下越是不安。
就像现在,面对沈千雪的连声质问,苏瑾下慌得不行,想好的说辞哽在喉咙,吐不出来。
背上的箭伤本来好得差不多了,可现在却隐隐作痛。
当时,沈千雪三箭齐发,杀意凛然,一定是恨极了马车里坏他计划的人吧。
苏瑾下心痛。
起义军是周冀起兵很重要的一环,是可以放在明面上大肆招揽起义百姓的队伍,现在起义军没了,周冀登帝之路受阻。
沈千雪负责暗中招揽起义军,首当其冲要被怪罪的。
就算周冀不怪罪,沈千雪也一定难过极了,自责死了。
苏瑾下渐渐泪目。
她跟周冀为敌,就势必绕不开沈千雪。
她明明是想保护沈千雪,却不得不伤害他。
她该怎么解释?
才能让沈千雪理解……
沈千雪看着苏瑾下眉心越皱越紧,结成一个小疙瘩,眼睛红彤彤,逐渐盈满泪水。
沈千雪……
是我话太重了?
“我……你、你哭什么?”沈千雪话音弱弱的,带着点心虚,伸手捧着苏瑾下的脸,心疼地摸着她咬得惨白的唇。
苏瑾下本来忍着心里的难过和纠结,可听到沈千雪柔声的安慰,看到他转为心疼的眼神,顿时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
“你、你别凶我,我害怕。”她哑着嗓子,抽着鼻子,哽咽地说。
我没凶……沈千雪在心里弱弱地想,伸手将苏瑾下抱在怀里,安抚她,“好好好,是我的错,不哭了,好不好?”
苏瑾下圈住沈千雪的腰,抽抽搭搭地点头。
他们身处的巷子不深,巷口来来往往的人好奇地朝里面张望,嘴里指指点点。
“哪家的小娘子,哭得这么伤心,莫不是被欺负了?”
“不会吧,我看那情郎玉树临风,不像是会欺负她的样子,不会是苦命鸳鸯,家里不同意在一起,出来私会,一时情动吧。”
……
苏瑾下伤心地埋头在沈千雪怀里,压根没听见。
沈千雪则面色微红,臊得脸热,轻轻开口,“阿瑾可有住处,我们回去说话。”
苏瑾下微微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眨巴眨巴,指了指东边说:“街头的客栈。”
沈千雪轻咳了一声,拉住苏瑾下的手,快步穿过人群,远离热闹的现场。
二人回到客栈房间,苏瑾下已经缓过劲来,想着自己明明不得理,还委屈地哭了一鼻子,有点尴尬,默默地走到床边坐下,双腿并拢,坐姿乖巧。
沈千雪瞧着她,一时气结,拿她没办法,也不敢再开口训她。
二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沈千雪风尘仆仆跑了两天,一身灰尘,干脆不理苏瑾下,出去让小二送水来,还去牵了自己的马匹,拿回包袱,开始洗漱。
苏瑾下瞪着大眼睛,看他优雅洗漱,重新束发,甚至去屏风后面换了一身衣服。
屏风有点透,沈千雪换衣服的影子印在上面,令人浮想联翩。
苏瑾下咽了咽口水,脑子里一片混沌,不晓得事情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沈千雪清清爽爽地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干练的黑服换成贵气的暗紫色宽袍锦衣,既矜贵又深沉,令人不敢直视,生怕一眼就沉沦其中。
苏瑾下的小心脏不争气地越跳越快。
沈千雪拿起湿帕子走过来,坐在床边,把早就窝在床角的苏瑾下拉过来,替她擦掉脸上的泪痕,但眼神不由自主地深邃起来。
苏瑾下白嫩的肌肤光洁如玉,即便隔着帕子,也仿佛能感受到柔嫩的触感。长长的睫毛刚被泪水浸染,显得越发浓密,眸子黑亮,仿佛盈满了星辰,饱满的唇被她自个儿咬了许久,这会儿红得妖艳。
沈千雪内心的悸动几乎将他淹没,他的五指微微伸缩,控制控制再控制。
还有事没谈!
沈千雪抿着唇,硬生生把目光收回,把手也收回,转过身,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这次的事还没完呢,不能让苏瑾下蒙混过关。
沈千雪能由着苏瑾下在凤凰阁胡作非为,但如果事涉王爷天下一统的大业,就要另当别论了。
再说了,就算苏瑾下与起义军的事无关,也不能轻易饶了她,这般自作主张地消失,绝不可以再有第二次!
苏瑾下盯着沈千雪的后背,忐忑地咽了咽口水,挠了挠脖子,默默凑上去,轻轻从后面环住沈千雪的腰。
沈千雪脊背瞬间变得僵直,那柔软的触感让他大脑瞬间宕机。
一道道酥麻窜遍全身,击中他的七经八脉,五脏六腑,让他头皮发麻。
“对不起。”
苏瑾下轻轻开口。
她知道她不能什么也不解释。
“我,不是故意让你担心的,我就是憋了太久,想一个人走走,我以为我有武功傍身,你会放心的。”
“总之是我太任性了,躲着你是我不对,以后不会了,就原谅我这一次嘛。”
苏瑾下还是按原本想好的说辞解释了她的去向。
不看沈千雪的眼睛,倒也没有那么难说出口。
毕竟,起义军的事,是万万不能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