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十一年暮春。
农忙时节已经过去。
这段时间,国师三军补充了不少新兵,倒不是临淄的人口比过去有多少增长,只是以前即便征召出来那么多人力,也没有武器可以配属。而如今随着国债资金的大量注入,齐国的武器库存迎来了一波疯涨。原本太庙中的空间已经不太够用了。借着扩充军备的需要,诸儿将存放在太庙的武备请了出来,改存到新修建的武库之中。
这日,诸儿正带着仓管绕着武库检查,却和高傒不期而遇,原来是要出城踏青去的。
“噫,这不是高卿么!你怎么那么闲啊,来来来来,快来帮我忙。”诸儿叫住视而不见的高傒。
“难得清闲几天,好歹让我歇歇啊,就十日。”高傒随手拱了一拱,算是行了礼了,便要催车而去。
“你看全国上下卿士大夫,哪有像你这样歇的?别跑!”诸儿小跑着过去,一把揪住驾车的御夫,将他赶到一边,自己跳上车去,回头看向高傒。
“别,真有事,急!”高傒半带哀求地抱拳。
“什么事嘛,有这么急?”
“禀太子,我主是要去薄姑,”车夫看不下去了,向诸儿揖道。又带着诸儿去看后面一辆从车中堆放的货品,将帘子一掀,里面全是些脂粉珠宝之类。
诸儿幽幽地看向高傒。
“这春暖花开时节,高子不会是要去薄姑做生意的吧?”
“别这么看我,我这真没什么...对,国仲,你别看国仲看起来老实,背地里玩得比我花得多了...”高傒挣扎着,但这回大概是真的走不了了。
诸儿拉着高傒,东拉西扯,一天时间通知到位,让齐国国师的左右两军次日在城北门外集结,举行演训。
诸儿站在城北门外的空地上,颁布演训科目:
行军。
扎营。
实兵对抗!
齐军浩浩荡荡从临淄出发,卷起铠甲,扛着矛戟,小步快跑,沿着淄水一路行军,吓得纪国人慌忙召集全国军队赶到淄水前线,站在沿岸河堤上看着齐军林立的旗帜瑟瑟发抖。清早从临淄出发,溯淄水而上,朝西南方向前进,日行百里,夜间抵达齐鲁的东部边境泰山脚下,清点人数,只有战车多数到达,而后面跟着的徒卒跑丢了九成半。
齐军在鲁国人眼皮底下安营扎寨,埋锅造饭,等待掉队的士卒赶到。鲁国人不明就里,以为齐军准备袭击长勺。毕竟长勺是鲁国在东部防御齐国的战略要地,不容有失,一旦被突破,齐军就可以由此绕过泰山的险阻,长驱直入了。鲁人连夜召集了龙邑、平阳、密邑和牟国的驻军赶往长勺前线,抢修工事,加固防御,严防死守,誓要将齐人抵御在国门之外。
诸儿登上高处,一边吃着夕食,一边看着鲁国那边紧张地搬运着木材石料的军士,胃口大开。
休息一夜,次日清早,齐军拔寨而走,留下驰援而来的鲁国大军在那里一脸懵。齐军描着泰山的北麓和齐、谭边境行军,谭子吓得亲自赶到军中慰劳,送上礼品,诸儿一概不收,并安慰道:“只要谭子在齐鲁之间恪守中立,我们齐国是很讲道理的,不会对贵国有什么出格的想法。”
大军继续北上,又是一日倍道兼程,行军八十里,抵达济水南岸的夫于城。检点人数,又跑丢了十分之七八的士卒。诸儿对此感到十分不满,又不是吃不饱饭,怎么就跑不动路呢?
次日休息一日,派遣士卒聚拢离散的人员。诸儿将这些跑丢的士兵集中起来,询问掉队的原因。
被路途上草丛灌木割伤的,脚上生了水泡,或是得了严重的甲沟炎,疼痛难忍的。
风寒感冒,头疼脑热的。
口渴难忍,去寻找水源,回来发现大军已经开拔了的。
休息时间太短,没有时间做饭,没吃饱饭便不得不出发,体力不支的。还真的有。
一觉醒来,发现周围同伴已经人间蒸发了的。
开小差跑路的。
马匹吃坏肚子,全车动弹不得的。
反映最多的,是奔走疲劳,腿脚酸疼,肠胃绞痛,不能坚持下去的。
那,怎么办呢?
打起绑腿,多多练习吧!
诸儿下令,再有徒卒行军因不明原因丢失的,伍长也要受罚;徒卒疲劳不能坚持的,要集中起来休息,常速步行,重新跟上队伍,凡有逃走者,死罪。又令鲍敬叔额外拨款,特制绑腿布条,广泛配给全军,限于一月之内赶制完成。
第四日,大军再次出发,日行八十里,仍是急行军,抵达薄姑城。虽然士卒掉队仍然极多,但一些莫名其妙的掉队原因姑且是被杜绝了。掉队的徒卒多少有了一点集结起来继续行军的概念,见到了人,便渐渐聚成一团。诸儿不再命人沿路寻找,只是命令大军驻扎,等待掉队的徒卒赶到。
是夜,全军基本到齐。
不,到次日正午为止,活人已经全部到齐了。
诸儿按照士卒行军能力的强弱,将相同水平的徒卒按伍为单位划分到一起,将全军各旅按照能够允许的行军速度划分为上、中、下三等。
上等,披坚执锐,日行百里而不辍。
中等,轻装简行,一日奔行六十里而无人掉队。
下等,就不指望这些人能急行军了,能够按正常行军的速度加班加点,熬夜到岗,也就行了。
另外,还得在军粮上面下点功夫,粟饭是不行的。凡是大军停下来吃食,总要堆筑土灶,将生米煮成熟饭,又要消耗携行的饮水,又要等上老长时间。一日行军吃三顿饭,有至少三个时辰就花在这上面了。况且粟米,也就是黄黄的小米,煮成的粟饭毛毛糙糙,实在是不太好吃。诸儿在随身的竹册上记下一笔,日后再办。
在薄姑城休整三日,让同伍士卒互相熟悉。诸儿终于给高傒放了假,只是他那些礼品还留在临淄城呢。诸儿笑呵呵地自掏腰包,给高傒备足了面子,一并赔了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