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侯夫人姜氏在寝房内自缢而亡。
临淄坊间传闻,是卫侯有了新的宠妾,冷落了夫人,夫人想不开,于是自缢了断。
诸儿并未听闻卫侯最近有娶亲之事,倒是卫太子汲在齐国娶了齐侯之女,太子诸儿同胞的妹妹叔姜为夫人。
孟姜至少在血缘上还是与诸儿不同母亲,而叔姜则是同父同母。
相比于孟姜,叔姜的姿容丝毫不差,皆是齐国宗室美人之中的佳作。
可惜这个妹妹的性格实在是糟糕。
或许从叔姜的身上,就能看出原本的诸儿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给予相同的照顾,孟姜会乖巧地前来道谢;叔姜则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一不小心冒犯到了自己,孟姜会笑着道声无妨;而叔姜则是一副要杀人的表情。
孟姜的笑容很是可爱;而叔姜大部分时候都是嫌弃脸。
同样是聪明的头脑,孟姜就能给人助力,而叔姜总是使人害怕。
诸儿时常不禁为友人感到一丝忧虑。
卫汲这样天真无邪的谦谦君子,要怎么才能降得住自己这个难缠的亲妹妹呢?
王十三年春。
就在周公黑肩的末子带着十五辆辎车的家财抵达齐国范邑之时,另一批贵客也恰巧经此来访。
卫太子汲及其夫人叔姜前来归省,由范邑入济水,通往薄姑,然后再走渑水前往临淄。
王十一年夏,鲁卫在齐临淄馆驿血斗,卫国国使的鲜血换来了的是卫太子汲的成功从鲁侯的手中抢过了待嫁的叔姜。
原本约定的婚期是在王十一年的年末,却正赶上齐鲁交战,齐侯禄甫在淄水前线与纪人对峙,齐太子诸儿带着齐军的主力在往返跑,齐国无人能主持婚礼,只能延期。
这一拖,便拖到了王十二年夏。
卫太子汲亲往临淄迎娶齐叔姜,到如今十三年春,才不过过去了大半年,叔姜就吵着要回临淄省亲。
卫国人拗不过,只能放叔姜回来,连带着太子汲也要来作陪。
诸儿在临淄城外亲迎,向妹夫卫太子汲和妹妹叔姜致礼。
二人很不协调地分别向自己这边行了礼,急子还是那般彬彬有礼的模样,一袭纁色的曲裾的深衣,腰间挂着诸儿先前的那柄佩剑,举手作揖,深深弯腰,礼数周到;叔姜却只是不情愿地做了个样子。
诸儿亲自为妹夫和妹妹驾车,后面二人却分乘在车舆的两头。
叔姜的古怪脾气,非要远离卫汲,那也就罢了。
卫汲怎么也战战兢兢地缩在车的一角,连保持最基本的坐姿的空间都没有了。
如此相隔,夫妇感情不和看来是板上钉钉了,可二人却又在隔着老远窃窃私语。
怪矣哉!
诸儿转头向二人打听起卫国夫人的死因。
毕竟是卫汲的生母,卫汲总该知道些什么。
“不知也。”卫汲流着泪,却又不肯道明。
“兄长欲知之乎?”叔姜的表情看起来像是知道些什么的样子。
诸儿于是又转向妹妹:“叔姜知之?其告于我乎!”
“我为之也。”叔姜漫不经心地说出令人震惊的话来。
什么叫“我为之也”,卫国夫人不是自缢而亡么?
难道叔姜还能避开卫国宫人们的耳目,潜入卫国夫人的寝房,将其杀害不成?
就开玩笑来说,这也实在是太过分了。
人家是卫汲的生母,她叔姜的婆婆。
刚刚过世,岂能如此言语?
诸儿阴下脸来。
“急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是该管管了吧。
“...非戏言也。”
什么?
莫非是妹妹叔姜过于骄横,惹得婆婆想不开了,上吊自杀?
“庶母所说...非戏言也。”
卫汲大声地哭了出来。
庶母?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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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伯寤生的车驾在范邑的郊外停驻下来。
齐侯禄甫的邀请,还是不得不给点面子的。
从新郑出发,害怕卫人前来阻拦,不敢沿着濮水经过卫境,而是由济水绕道曹国,经郓城抵达范邑。
一路舟车劳顿,折腾得老郑伯够呛。
齐侯已经遣人在范邑的东门前垒起了会盟的高台,在平整的旷地上,间隔插上齐、郑的旗帜。
来到多年老友的封国,郑伯是放心的。
此次会盟,郑国仅仅象征性地带出二十五乘战车,在范邑的城外排列成一个小阵。
齐侯没有召集国师,只是征用了范邑的邑师,由范宰孔父木金率领,与郑人对等而立。
老友相见,齐侯与郑伯相视而笑,亲密地互相搀扶着登上高台。
重温盟誓。
齐、郑互不相侵,子孙世代为姻亲,进,则同强,守,则同固。
在孔木金的侧后方,一名甲士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台上的郑伯。
正是周公黑肩派来范邑的末子焦。
周焦作为新晋的士族,也加入了范邑的邑师,站在迎接郑伯的行列之中。
就是台上那个郑伯,逼得父亲无可奈何,打定主意为王室效死,而留自己在范邑作为家族的末裔,保存一支余脉。
可恨!
周焦咬牙切齿地想。
要是郑伯能听从齐侯的劝告,收起对王室的轻侮之念,一切都能完美地解决。
那边,齐侯与郑伯重修齐、郑的旧好,歃血完毕。
犹豫再三,齐侯禄甫将天子的告牒呈给郑伯寤生。
“欺人太甚!”
郑伯愤愤地眯眼,望向成周的方向。
高台上,除了齐侯与郑伯,别无他人。
“子顺...”齐侯禄甫捏住郑伯的手,久违地叫起了郑伯寤生的字*,“听我一句劝。”
“不可与王室为敌。”
“我岂能不知?”郑伯的语气有些暴躁,但又很快平静下来。
郑人只是想要自卫而已。
郑伯重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