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起黄叶落,甄婉馨手提药包,将落叶踩得哗哗作响,笑嘻嘻地同甄默思道:“爹爹,我去二廊巷给黄老爷子送药,会路过炉茗斋哦,要不要我带些点心回来?”
甄默思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你自己嘴馋,还偏拿我作伐。身上钱带够没?”
“哎呀,爹爹你不要揭穿人家嘛!”甄婉馨嘟着嘴道,晃晃自己腰间的小荷包,示意自己有钱,朝他摆摆手,“我出门了。”
“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知道了,爹爹真啰嗦。”
看着女儿嘟嘟囔囔地走远,甄默思摇头轻笑,随即又露出一抹忧思。甄婉馨自小便做男孩子打扮,举止也大大咧咧全无一丝女儿情态,也不知道将来会如何。他只一个宝贝女儿,不想勉强她做不喜欢的事,只能万事随她。幸而认识了林家小姐,女儿开始穿起女装,也不枉他尽心帮林碧凝治疗弱症,希望女儿和她交往能慢慢改变。
甄婉馨嘴里塞了颗桂花糖——炉茗斋新出的,香香甜甜,拎着新出炉的枣泥山药糕,心情愉悦,一路蹦蹦跳跳往家赶,糕点温热的时候最为美味。
路过醉香楼,瞥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正趴在桌上,好像是林长儒。抬头望望日头,应是巳时,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学堂读书,怎么会在酒楼里?甄婉馨对林长儒没有多大的好奇心,便没有停下脚步。走了十多米,想起林碧凝很在意这个哥哥,自言自语道:“算了,我还是代凝姐姐去看一下好了。”
桌上摆了四五个酒瓶,甄婉馨一看全是空的,咂嘴暗叹没想到林长儒还挺能喝的,戳了戳他的脸,喊道:“喂!喂!你醒醒!”指腹碰到他的肌肤,还挺细细嫩嫩,像发现什么好玩的,不由她多戳了几下。
林长儒抬手挥开在自己脸上作祟的手指,皱着眉头睁眼看向旁边的人,嗝出一嘴酒气:“是你啊,你怎么在这?既然来了就陪我喝一杯。”说着,伸手拿酒瓶倒酒,倒了几瓶都没有倒出一滴,高声喊道,“小二,拿酒来!”
“不用拿了。”甄婉馨赶走闻声而来的小二,眉头微锁,“你这是喝了多少酒?你这个样子凝姐姐知道吗?这个时候来喝酒,你是不是逃学了?”
林长儒想起学堂里因答不出夫子的话被罚站的一幕,不耐烦道:“你算老几,少爷的事要你管!”说完晃了几晃又一头栽倒在桌上。
“呸!要不是看在凝姐姐的份上,你求我,我都懒得理你。”甄婉馨本就与他不对付,听他此言当即想走,转过身迈开脚,又想到他身边没有一个人跟着,自己丢下他不是很道德。
“罢罢罢,就当我今天行善积德吧。”甄婉馨戳了戳林长儒,没醒,推了推他,还是没醒,用力拧了他肩膀一下,终于醒了,从随身荷包里拿了一颗解酒丸喂他吃下,没好气道,“唉,荷包给我,付完账我送你回家。”
林长儒听话地解开腰侧的荷包,迷迷糊糊道:“我不要回家,喝了酒不能回家。”
甄婉馨掂了掂荷包,分量还挺足,喊来小二结了账。林长儒不想回家,恐怕是怕长辈责骂,便问道:“你这里有没有客房?”反正她将林长儒送回林府还得雇辆车,倒不如直接在酒楼要间客房方便。
“有的。”
甄婉馨和小二一起将林长儒搬到客房的床上,打发走小二,她坐在床沿上抹掉额角的汗珠,揉着酸涩的胳膊,小声骂道:“看着也不壮,怎么比猪还沉,真是累死我了。”坐着休息,想起买来的枣泥山药糕还没吃,回家再吃怕凉,便寻了张椅子,吃将起来。
林长儒被阵阵勾人的香味叫醒,揉着发晕的脑袋,半撑起来靠在床壁上,看着那边甄婉馨鼓着腮帮子啃得津津有味,皱眉道:“你怎么还在这?”他并不想自己这幅样子被人看到。
甄婉馨咽下糕点,瞪着对方道:“什么叫我还在,好心帮你,连个谢字都不会说吗?”
“今天谢谢你了。”嗓子有些痒,林长儒咳嗽了几声,“能帮我倒杯水吗?”
“喏。”甄婉馨倒了杯水递给对方。
林长儒喝了一口,客房里的水是之前备下的,早已凉透,皱着眉头将水喝完,把杯子放在一边,清了清嗓子道:“今天的事希望你不要告诉我妹妹。”
甄婉馨转了转眼眸:“你让我不告诉凝姐姐我就不告诉凝姐姐啊?除非你告诉我你为什么逃课又为什么喝酒?”倒也不是她多好奇所关心林长儒,只是想着这个原因可以当做他的把柄,下次看他不顺眼还能用一用。
“我也不强人所难,你不想说就算了,我要走了。”见林长儒半晌没有开口,甄婉馨朝天翻了个白眼,准备离开,快到门口林长儒低沉的声音响起。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没用,文不成武不就,就是一个废人。”
听此言甄婉馨转过身,看着对方一副颓废丧气模样,想起方才的黄老爷子,怒从心起,大跨步走到床边,气势汹汹地揪起林长儒的衣领,骂道:“不就是嗅觉比别人弱一点,又不是断手断脚,有什么大不了的啊!人家老爷子断了一臂,还努力扎纸鸢贴补家用,你一个吃穿不愁的大少爷为这么屁点大的事就逃学买醉,你惭愧不惭愧!你要再这么像个娘们一样唧唧歪歪,就真的离废物不远了!”话毕,甄婉馨狠狠将他摔在床上,气咻咻地走了。
甄默思虽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病神医,但其人仁心仁术,常常为贫困者义诊。甄婉馨自小跟着父亲四处行医,见多了那些生活底层的百姓,即便是身患重病也努力生活。她和父亲一样,最恨人轻言生命,很是瞧不上林长儒为一点小事就买醉伤身的行为,是以刚刚才会生气动怒。
林长儒还从没被人如此直言骂过,动了动被摔疼的背部,咧嘴一笑:“好小子下手真重!”重新找个姿势躺好,他阖目沉思。
虽然他书读不好,香也学不好,但世间之大各行各业,总会有他擅长的,他不过是没找到适合自己的。就像甄儿说的,又不是断手断脚,有什么好消沉的。
想通后林长儒精神振奋,连酒后头晕的毛病都好了,他哪里知道这是甄婉馨喂他解救丸的功劳。起身下床,只听得“叮”的一声,什么东西落在地上。他弯腰拾起,是一支莲花模样的金钗,花样陈旧,胜在做工精致,也不失为一件珍品。客栈里客人走后都会打扫一遍,这肯定不是之前的客人留下的,此处没有旁人,不是他的,想来应该是甄儿方才掉落的。
林长儒把玩着金钗,轻笑一声:“一个大男人随身带着女人的金钗,不知道是哪个相好给的定情信物。甄儿小小年纪,倒看他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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