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邬乔搬家这儿,她谁也没说。回自己房里,打开电脑画图,画一半的时候,突然打开了邮箱。
跟t联系经是两个月的情。
自从t那封邮件约她见面后,邬乔就再也没有主动他发过邮件。
也再没有受t的邮件。
虽然这么多年的关系就这么断了联系是很可惜,可是对于邬乔而言,更可惜的是她没办在明知道对方可能喜欢自己的情况,还若无其的跟他联系。
邬乔一向知道避嫌,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对方『露』出那么点意思,她会自动回避。
说她敏感也好,自作多情也好,她只是觉得既然不喜欢对方,就该坚决点。
不留一丝情面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周末结束后,又是新的一周。
第一个工作日的早上,邬乔还特地订了闹钟,准备起床做早餐。
谁知她刚推开门,就好撞见走出来的某人,两人对望一眼,居然异口同声说道:“你怎么这么早起床了?”
程令时走过来,伸捏了捏她的脸颊:“我不是说过,我愿意每天早上我女朋友做早餐。”
“现在才七点不,你起太早了,要不再回去睡一会儿。从这里公司,开车二分钟不,”程令时低头看了一眼表。
邬乔摇了摇头:“起起了,我跟你一起准备早餐。”
其实早上吃的挺简单,冰箱里有食材,做个三明治,煎荷包蛋,至于喝的就更多了。
邬乔去洗漱的功夫,了厨房,就看见穿着一装的男人,站在黑白『色』调的厨房里忙碌着,他背对着邬乔,高大的躯站在流理台前,宽肩长腿,有种『性』感又温馨的慢调感。
“你今天有活动?”邬乔知道他很少穿这么式的衣服。
刚才她走过来,就看见沙发上放着的西装外套,这么热的天气,居然还带上了外套。
程令时说:“之前设计的博物馆今天式开馆,我受邀过去参加开馆仪式,待会过去,应该午就能回上海。”
“哪个博物馆?”邬乔好奇问道。
程令时:“就是那个博物馆。”
见他这么模棱两口,邬乔更加好奇的追问:“底哪个呀?”
但是刚问完,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建筑的模型,然后有一股被称为尴尬的情绪,迅速的弥漫她脸上。
——“我觉得这个博物馆过分强调自的建筑外观设计,而与周围建筑格格不入,真好的建筑,可以特立独行,但它应该融于环境。”
还记得初她跟程令时重逢时,就是在学校里,时恒建筑所的展览上。
时邬乔就是站在一个博物馆的建筑模型旁,程令时主动走过来,她以为对方没有认出自己,在自己的小心思,大言不惭的说出了对这个博物馆的批判。
这个博物馆的建筑设计方案刚出来时,不管是媒体还是业界,对博物馆的建筑外立面讨论很多,有认为极具未来科技感,大胆运用了曲线设计,让整个建筑显得格外梦幻未来。
但也为这样,有人抨击他是为了标新立异,为了哗然取众才如此设计。
这个设计是伴随着争议一直在进行,有人视作神作,有人鄙弃如垃圾,之前在h市成功落地,但是一直没有开馆。
“居然才要开馆吗?”邬乔怔了怔。
程令时将锅里的煎蛋倒在盘子里,一边回答道:“本来一个建筑从前期设计后期的投入使用就会经历了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博物馆这个建筑从设计今天式开馆,今年是第三年,其实这个速度在今世界,也只有中国才能完成。”
邬乔想起了自己的术馆建筑,不由轻笑道:“是不是三年后,我也能看见我的术馆建成?”
“应该可以。”程令时将盘子端起来,邬乔立即拿起旁边的牛『奶』。
等两人坐,邬乔这才抬眸,小心翼翼的打量他的神『色』,倒是程令时一直在专注吃东西,反而是她自己憋不住的说道:“其实我之前说的那番话,并不是真心话。我很喜欢你的博物馆设计,我觉得相较于那些千篇一律的东西,你总是能人带来惊艳和震撼。要不然那天我也不会一直站在那个博物馆的建筑模型面前。”
程令时终于懒洋洋的抬起脸来,往椅背上一靠,整个人虽然看着懒散,但是坐在椅子上,气势却不减,他眼睛盯在她上,闻:“这次是真心话?”
“真心话,比陨石还真,”邬乔认真点头。
程令时也不是说不信,他憋了两,缓缓说:“那天了你的话之后,我回去,翻了翻自己的设计图。”
不……不是吧?
邬乔被说的一愣,她的话至于杀伤力这么大吗?
“不信?”程令时见她愣住,语调慢腾腾的问道。
邬乔:“不是,我就是觉得你不应该相信我胡说八道的话。”
“作为设计师,谁会对于别人的评价无动于衷呢,”程令时声音更淡了。
邬乔开始后悔开启这个话题了,早知道今日,何必初呢。
她真不是那种喜欢主动挑的『性』子,没想为数不多的几次,居然还被翻了旧账。
是啊,作为设计师谁会不在意别人的意见,如果有一天她的术馆项目真的建成,要是有个人跟她说,她的设计一无是处,只怕她也会难受。
每个建筑设计如同建筑师的孩子,每一张平面、立面耗费着他们的心血。
“对不起。”邬乔低头认错。
“道歉什么,我还没说完呢,”对面的程令时在端起咖啡,轻呷了口后,微拖着腔调,懒散而缓慢道:“我回来后翻了翻图纸,就觉得日后你一定会改变看,重新认同我的博物馆设计。”
邬乔发现自己又被他戏弄,终于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我先送你去公司,”程令时见状,也不戏弄她了,伸『揉』了她的长发,温柔说道。
*
早上程令时去参加博物馆的开馆仪式,大家在忙头上的情。
邬乔去茶水倒水时,好撞上隔壁组的一个设计师,在跟旁边的同抱怨,“刚才来了个太太,说什么要找设计师做设计。前台就我们组长打了电话,组长派我过去接待,我本来以为是个什么有钱太太找我们这里。”
“谁知我坐之后,她跟我说什么,说她想攒了一笔钱想盖房子,纪念她丈夫,但是她只攒了盖房子的钱,没什么设计费我,但是可以她丈夫一生的心血送我。”
这个男同喝了一口水,口气不善道:“结果我一问什么心血,她说她丈夫一生积攒来的建筑稿,还是关于榫卯结构的心血。她还说她丈夫是榫卯技艺非遗传承人。”
“太太心意是挺好的,就是现在木结构这东西,在中国根本行不通,哪怕建个民房得用混凝土,所以我觉得还是别费这个儿了。”
邬乔一直在旁边着,终于忍不住说:“她只是想要纪念自己的丈夫。”
“但是她丈夫也不是什么建筑大师,要是什么梁思成和贝聿铭这样的大师,稿才有价值嘛。”
邬乔深吸一口气,这才没重新出口反驳。
虽然她对于男同说的话,很不认同,但也不想在这里跟他吵起来。
好在对方倒了咖啡,就离开了茶水。
邬乔端着水杯往回走,还没走一半,突然调转了方向,走向前台,她看着前台小姑娘立即问道:“刚才是不是有个太太来过?”
“对呀。”前台小姑娘也觉得稀罕。
他们这样的建筑公司,合作的是财大气粗的甲方,要么就是『政府』部门,毕竟时恒主要做的就是公建和大型建筑部门,哪怕接商业住宅,是对方捧着钱上门。
况且他们的设计费在业界极其高昂,偶尔有私人业务,也是什么富豪名流之类。
像这样朴素的太太,还真是挺少见的。
邬乔忍不住问道:“她走了多久?”
“五分钟吧。”前台说道。
于是邬乔问清楚对方的穿着和打扮,前台见她这么上心,忍不住说:“邬乔,你该不会是想接这个项目吧?”
前台跟邬乔年纪差不了多少,平时关系不错,她劝道:“刚才我请韩师过来接待了一人家,你不知道韩师之后跟我发了多大的脾气,说我完全是在浪费他的时。他还说这种案子以后别往公司里接。”
前台小姑娘委屈道:“这案子哪儿是我往公司里接,是太太自己找上门来的,难不成我还人往门外推啊。”
“人家留联系方式了吗?”邬乔轻声问。
前台小姑娘起,推了台面上放着的登记簿,轻声说:“你还真想接啊?”
“不是,只是想了解一情况。”邬乔笑了。
很快,她打了电话,好在那边很快接通,一个有些苍的声音传来:“喂。”
“您好,我是时恒建筑所的设计师。”
或许是邬乔的声音温柔,对面也一拔高了声音:“你们愿意接了?”
“您经离开了吗?”邬乔问道,“我想跟你见一面,再详细聊聊这件。”
“我快公交站台了,我不住上海市区,我住在乡。”太太轻轻叹了一口气,用一种极小心的口吻问道:“小姑娘,如果可以,我能现在就过来跟你说这个情吗?”
邬乔明白对方的意思,她找时恒,甚至来这里,应该是问了很多人,甚至转了很多趟车,立即说道:“那您等我一,我现在就过来。”
邬乔顾不得将自己的水杯放回工位,直接留在前台,便跑了出去。
她一路跑向人所说的那个公交站台,但是发现站台上等车的,是年轻人,她左右看了一眼,要拿出机再打电话。
就被人从后面,轻轻拍了臂。
“小姑娘,”一个苍的声音传来,邬乔转回了头。
而她看这个人时,就见她里举着一瓶矿泉水,上面还冒着冰凉的水汽,一头花白头发的人家,打扮的很朴素却也很干净。
邬乔低头看见她臂上挎着的包时,眼泪差点儿夺眶而出。
为她『奶』『奶』也有一个这样的包。
“小姑娘,麻烦你跑这么远的路,喝点水。”『奶』『奶』将里的矿泉水塞进她的心里。
明明只是便利店里两块钱一瓶的矿泉水,邬乔拿在里,却那样沉。
*
晚上回家后,邬乔想了许久,还是敲响了书房的门。
“怎么了?”程令时走过来开门,见她一脸严肃的模样。
邬乔忍不住『舔』了唇,低声说:“其实,我今天接了一个项目。”
“接了一个项目?”程令时一怔,为邬乔是他组里的成员,所以她头上的项目和进度,他是一清二楚的。
至于公司的新项目确实是有,但是并没有交邬乔上。
在他的注视,邬乔开口说道:“今天公司里来了一个人家,她提出想要建造一个木结构建筑,来纪念她的丈夫。为她的丈夫就是一个榫卯技艺的非遗继承人,却在三年前准备建造这个建筑时,为胰腺癌去世。”
“所以你就接了?”程令时皱眉。
邬乔立即说:“我觉得这个项目确实是太小了,所以我想通过私人名义接,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不会耽误日常工作。”
设计师接私活儿这儿,在哪个公司有,很多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程令时然不会计较这件,但是他没想,邬乔接私活居然是接个这个。
他说:“我觉得你要慎重考虑,虽然木结构建筑在国外很流行,但在现在的中国并不算是主流设计,这里面牵扯太多。你如果想要挑战,我可以……”
“我不是想挑战什么,”邬乔抬头望着他,她低声说:“我其实一开始也只是想跟她聊聊,试试看能不能有什么帮忙的地方。我知道她这样的人家,能找我们公司,肯定是经过很多努力。”
但是在见太太的那个瞬,邬乔想起了她『奶』『奶』。
“你还记得戴爷爷吗?”邬乔问道。
程令时点头,他然记得,那个古怪又厉害的头,他是清塘镇上最厉害的艺人,远近闻名,年程令时为了跟他学习榫卯技艺,还在他家里干了两个月的活。
“那头说我以后哪怕是个厉害的建筑师,但也不会是个好的中国建筑师,”程令时轻声说。
邬乔没想戴爷爷居然跟他说过这种话。
“大概他觉得我学在国,以后也一定会留在国,他说我考虑建筑的方式,只有西方的,没有中国的。”
邬乔怔住。
“但这头肯定没想,你也会成为建筑师。”
两人同时想起记忆那个古怪的头,竟是感受了共同的温暖和柔软,那个夏天是属于他们的夏天,哪怕炎热也依旧在记忆里闪着温暖的夏天。
这一刻邬乔望着他眼底的情绪,突然意识,还记得那个夏天的,并不止她一个人。
他也同样记得。
终于程令时『露』出淡笑,掌搭在她的发顶:“既然接了,就好好去做。”
“头觉得我做不成的情,我觉得你可以。”
这世界上大概再也没有什么,比信任这两个字,更让人心暖和激动。